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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上有时会带一阵很大的食物香味,有时闻上去又很苦涩,外面下雨时他闻上去就很潮湿,风很大的时候,他就会沾染上落叶的味道。
容匪发现他其实每晚都很准时,九点时他出现,早上六点时他离开。
他知道他是谁,他是来还债的,人命债。
这天晚上到了深夜两点多,这个欠债的却还没来,容匪在床上枯坐着抽烟。
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之前在泥石流中弄到的伤疤彻底消了,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徐神医给他用的药药效倒很持久,他浑身上下还是不怎么痛快,他弹弹烟灰,这夜无月,虽不是什么大日子好日子,但黄历上说今日宜献祭。
他想也是该收债的时候了。
容匪抽完烟,从卧室走到客厅,又悄声踱到了门边。
他听了听,有人来了,脚步声很拖沓,很沉,还伴随着咳嗽的声音,咳嗽后面是一大串急促的喘息,上气不接下气的。
这人怕是快死了。
容匪打开了门,可不能让阎王爷抢在了他前头。
屋外走廊上没有灯,容匪看到柳卅坐在他屋外,靠着墙壁。
他穿着短袖长裤,缩成一团,胳膊紧紧扣在胸前,膝盖顶着手背。
他身上是深的青,深的灰,深的红。
他看上去很难受,还很冷,眉心紧皱,眼睛闭着,嘴唇哆哆嗦嗦,不时呼出点热气。
他像一条丧家犬,没人管,没人理就要这么死在路边了。
容匪拿脚推推他,柳卅眼皮一跳,却没睁开眼,呜咽着避开,缩得更小了。
容匪把他的手拉开,他腰上一个玉佛掉到了地上,他满手的血,衣服上一道口子,还有鲜血从里面涌出。
玉佛泡在了血里,见了血光,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
容匪赶紧把佛像从血泊中捞起来,塞进自己裤兜。
柳卅喉咙里发出声意味不明的咕哝,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容匪拍拍他的脸颊,柳卅的眼睛眯缝开,他的脸和手都很冷,浑身都在发抖,却还在努力控制声音,让自己听上去尽可能的平稳,镇定:“来还你东西了,你别不要……”
容匪一抹他的脸,把他拖进了屋里。
柳卅腰上被人捅了一刀,这一刀直接穿透他身体,容匪撕开他衣服去捂他的伤口,可怎么都止不住他的血,柳卅躺在床上,人已经有些昏昏沉沉,和他说什么都没反应,只自己一个劲念叨:“还给你……都还你……”
容匪从床边的柜子里找了个打火机出来,对他道:“这么条破破烂烂的命拿来还我就想清了债,没门。”
他擦亮打火机,死死按住柳卅的肩膀,将打火机凑到柳卅腰上。
火苗烧到柳卅翻起的皮肉,他猛地一抽,痛呼出声,容匪忙揽着他,把他抱进自己怀里,一手扣着他的脑袋,一手继续烧他的伤口。
柳卅挣扎得很厉害,容匪只能将他抱得更紧,眼看烧伤渐渐覆盖住了刀伤的创口,血流得没之前那么夸张了,他让柳卅在床上躺好。
三更半夜的,他又只能去找之前那个醉鬼医生来救急了。
数月不见,醉鬼医生出诊时人依旧是醉的,他管容匪叫高人,管柳卅叫活死人,还说这次就算救活了,照他这个势头,不出半年他还要再往这里跑一次。
醉鬼医生话不好听,嘴巴还很臭,伤口还是缝得那么漂亮,他看容匪已经是他的老主顾了,临走前还留了瓶医用酒精给他,让他没事也能小酌上几杯,还道:“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送走这个满口胡言乱的医生,容匪走回床边看了柳卅一眼,他安静地睡下了,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得异常苍白,先前缝制伤口时出的那一身虚汗濡湿了他的头发,他像是张没有厚度的黑白画像,躺在那里,无声又无息。
容匪在衣服上擦了擦手,他弄了满手满身的血,血腥味呛得他反胃,脱下衣服就走去浴室洗澡了。
他没关卧室的门,洗澡时浴室的门也是敞开着的,坐在浴桶里恰能看到卧室里的柳卅。
容匪的动作很轻,洗到一半看到柳卅从床上爬了起来,他背对着他坐在床上,伸手拿起了那瓶放在床头的酒精。
他拧开瓶子,猛灌好几口,接着他便又躺下了。
容匪伸长脖子还想看得更远些,但柳卅彻底隐进了大片阴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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