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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云闭上了眼睛:“没,我还睡着呢。”
黎宝山摸摸他头发:“我和阿青在外面说话你都听到了?”
枯云捂住嘴:“我可不会去告密。”
再说那个马修,他是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了。
他想了想,睁开了眼又道:“不过还是别得罪法国人吧……”
黎宝山坐在了他身边,说:“真是奇了怪了,中国人在中国反而要担心会不会因为开罪了洋人吃不了兜着走,自己的地方连自己都做不了主了。”
枯云听得懵懵懂懂,经黎宝山这么一说,他是也觉得有些奇怪了,但是洋人做主的上海似乎也没什么不好,他们带来了弦乐团,带来了交际舞,茶话会,留声机,电影,电灯,电话,轿车……将上海装点成了个五彩缤纷的乐园。
况且在别的地方时不时都还要打仗的年代,割据给了洋人大半的上海是那么的太平,只要在租界里生活,那就仿佛永远都是活在无忧无虑的和平年代里。
但这些话枯云没和黎宝山说,夜已深了,他不想耽搁了黎宝山休息,他扯扯他的手,说:“睡吧,不早了。”
黎宝山叹息了声,他在枯云身旁睡下,两人清清白白地过了一夜。
第5章
杨妙伦和玛莉亚在黎园同住的这三天注定是不太平的三天,两人明里亲密无间,互相恭维,可私下里常陪侍在两人身边的枯云看得最真切,她们二人的针锋相对是愈演愈烈。
玛莉亚先发制人,组织了一场野餐会,穿着洋装打着阳伞带着红茶面包叫上许多友人去公园里荡秋千放风筝,高唱西洋流行歌,还特意从上海请了甜点师傅现场制作冰淇淋,杨妙伦隔天便亲自扮上,给大家唱《浣纱记》,她扮得自然是西施,玛莉亚这个中国通又怎么会不晓得四大美女的名头?为和杨妙伦别苗头,她大张旗鼓举办变装舞会,带上假发,抹了浓妆,全身上下只围一块雪白的窗帘布,趾高气昂地演美人海伦。
戏班宾客来来去去,搞得黎园鸡犬不宁,黎宝生一个“不”
字也没说,由着她们胡闹,枯云还为他抱不平,说他该出面制止制止了,再这样下去,私家园林该改成戏楼舞场了。
黎宝山笑着看他,说:“我还得谢谢她们呢,要不是她们这么折腾,彼此眼里只有对方,哪会这么轻易放过你?”
他说的确也没错,玛莉亚和杨妙论先前还争抢过枯云的友谊,然而她们要争的事情越来越多,渐渐顾不上枯云了,后来更是彻底将枯云抛在了脑后,专攻杨姑妈,杨姑父的青眼,枯云才得以从两人的纷争中抽身,成天和黎宝山厮混在一起。
枯云听了,遂说:“那我现在就去谢谢她们。”
他本坐在张藤椅上喝茶,话音落下,人也跟着站了起来,抬脚往门口走。
黎宝山正提笔练字,抬了下眼皮瞥他一眼,挥毫泼墨,在宣纸上写就一个草书大字,道:“那拿了这幅字再走吧,送你的。”
枯云伸长了脖子看,黎宝山写的赫然是个“云”
字。
枯云皱皱鼻子,行到屋外,站在棵芭蕉树旁,与黎宝山隔窗对望,他道:“我连继娘都不管了,陪你在这儿唠叨半天,结果就得来这么一个字。”
黎宝山顺着他道:“那你去陪你继娘吧,这个字我就自己留下来吧,回头贴在墙上,就当你人还在这儿。”
“字不过就是个字罢了,又没我的灵魂在里面,你留着也是白留着。”
枯云靠在窗台上,朝那通往院外的小路努下巴,“我可真要走了,不和你说玩笑话。”
黎宝山说:“这话就不对了,我写这字时想着你,是注入了我的感情的,那你不就经由墨水落到了纸上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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