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几乎要相信了,但堂下其他双股战战的太监们很快让他从粱九功的奉承话里清醒过来。
“要他们都下去。”
上头传来康熙喜怒难辨的声音,在粱九功的小心示意下,太监们轻声蹑足地退下了,出了殿门才敢大声地喘气。
康熙在一片静谧中继续挥动朱笔,他换了江南的密折来批,曹寅李煦二人事无巨细地朝他禀报见闻,但自然是没有送给太子一批瓷器的事的。
他在密折中挑了一个错处斥责了李煦两句,稍稍提点一番,便将此事揭过了。
他们在江南为他揽银子,如今他的儿子们哪个都去江南插了一脚,曹寅和李煦是他的耳目,行贿不过是一些无伤大雅的小错罢了。
直到这一刻,康熙才不得不认识到,他挑起直王与太子两党相争,竭力制衡的朝堂,多年来不断消耗,卷进来的人已多到超出预料,事到如今,的确已经失控了。
他批完折子后,候在外头的敬事房太监得了梁九功的示意,很快轻声端着盘子进来。
“良嫔病了?”
康熙随意地翻过一个年轻答应的牌子,目光在盘子上游过,仿佛突然想起什么来。
“如今天气乍然还暖,后宫的主子们受不得也是常有的,万岁爷且宽心。”
康熙心知大约是心病,但依旧点头便罢了。
宫中的良嫔自康熙当众斥责八爷起便病了,八爷每去请安她也不愿见,八福晋听了心焦如焚,往宫里递了几次话,才终于得了良嫔一句首肯。
“额娘何苦来这样作践自己,”
八福晋甫一见到几日间便消瘦地只剩一把骨头的良嫔便心惊不已,“叫八爷和妾在府里如何安心。”
良嫔心中满是愧疚羞惭,低着头不敢看自己这个出身高贵的媳妇,泪水却在锦被上晕开一团深色,“都是我不好,带累你和胤禩,早知如此”
“额娘说的什么话!”
八福晋听她话里的意思便觉得不妙,立刻打断她,“八爷在外头栉风沐雨,无非就是为了额娘有好日子过,额娘这样想,让八爷何等心寒。”
见良嫔被她的话一时吓住,八福晋又亲手拿帕子为垂泪涟涟的良嫔擦拭起来,话语间也软下来,拳拳相劝。
“额娘便以为我是什么好出身?我阿玛也不过是个被判了斩监候的,亲生额娘亦早亡,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孤女罢了,嫁了八爷才过上好日子。
额娘不嫌我嫉妒,慈爱备至,我只把额娘当作亲生母亲。”
八福晋放下帕子,挺直脊背,肃然起誓道,“若我和八爷有一丝一毫嫌弃额娘,必叫我不得好死,永失所愿!”
良嫔忙忙去捂她的嘴,八福晋的誓却早发完了,“好孩子,别说这些诛心的话,额娘如何受得你这些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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