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了,梦里悲伤的感觉却还记得。
像是那个枕中记里的人。
她的伤得到了很好的治疗,大半个月一过,那些曾经令她几乎丧命的鞭痕简直像没有存在过一样了。
她被派去了凤藻宫做女史。
每日里看些野史杂传,山水游记,倒也清闲自在。
后宫妃子有的爱看讲情爱的诗词,来取书的宫女走得多了,与元春熟了偶尔问道:“怎得从不见你看这些?”
贾元春只笑一笑。
那问话的宫女自己想一想,笑道:“也是,你十四都没到,想来还不懂。”
贾元春还是笑一笑,不说话,取了那宫女要的书,坐在院中桂花树下,接着方才断开的地方继续往下看。
只是这一次却有些神思不属,她抬头,隔了桂花树的枝桠,望一望初春时节的天光云影,仿佛又听到那人在她耳边低声道:“人生而有情,本不需从书中学来。
诗词致情,读多了,人便沉湎其中了。”
院里的桂花树开花了。
小小的淡黄色桂花藏在绿叶间,散发着清甜的香气。
贾元春这才惊觉,忽忽已是半载。
这半载,她独居独行,独食独寝,竟觉内心从未有过的平和。
直到这一日,贾母来看她。
从来没有祖母来看孙女的道理。
贾母借着一年都难得有一次的给太后请安的机会,寻到凤藻宫里。
祖孙二人在芳香的桂花树下说了许多话。
贾元春最后跪在了且诉且泣的贾母面前,低声道:“是孙女不懂事,倒让您挂心了。
今后孙女听家里的意思行事便是了。”
于是,花灯节下,她便在灯火阑珊处的回廊尽头,巧遇了靖亲王府的世子水沥。
元春知道自己生得不丑。
她看到水沥眼中惊喜的光,退开一步浅浅一福,垂眸轻笑时,巨大的悲哀从心底喷涌而出,令她猝不及防苍白了面容。
“你还好吗?”
水沥关切地问着,向她伸出手来……
水沥求娶她的话递上去以后,皇上传召了贾元春。
元春对来传旨的秦公公恳求道:“请公公稍等一刻,我这就来。”
秦公公有些怜悯地看着眼前的女孩,十四五岁的年纪,花朵一样的鲜嫩,只道要一步登天,不知死期就在眼前。
他倒没有为难元春,只道:“快些吧,没有让皇上等你的道理。”
元春退回屋子里,既没有整理妆发,也没有换衣裳,只从箱子底下取出用丝帕包裹的一条络子来。
白色的络子,最简单的式样。
她当日趴在床上,拆了编,编了拆,直到背上伤都好了才算满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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