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刑架那边的话音稍息片刻,书案后一直兢兢业业秉笔记录的黑袍忙揉了揉酸的腕子。
他们这儿不是刑狱衙门,从来就没有教化之责,一切只为解决祸患,所以审问之事上,一向开门见山,快刀斩乱麻,鲜少与已经捆上刑架的人这样啰嗦。
今日不知是怎的,他们这位指挥使好像……非要给谁一个明白。
黑袍腕子上的酸胀还没揉散,刑架那边又有耐心到有些啰嗦的话音传来。
“那我便与你说明白。
早些时候,根据多方线报分析得知,一个贩卖皇城各路消息给多方细作、伪造入城身份凭证的窝点,大致在兴安街一带,然而即便是在巡街官差队伍里安置了耳目,还是没能摸到这窝点的具体位置,直至昨日。”
千钟还有些半懂半不懂,孟大财却已是不得不懂了。
“你、你是……”
一只昏暗光线下指节尤为分明的手扣上那张面具,缓缓掀起,只掀出一半面容时,就听那刑架上传来倒吸冷气的一声。
扣在面具上的手也就此停住了。
孟大财错愕地看着那过目难忘的半张脸。
开门做生意的,多少都能练出些记人面貌的能耐,何况他做的还是掉脑袋的买卖,更何况,这人两天来留给他的印象,实在不容他不记得。
只看这柔和而清晰的下颌,和唇边淡淡牵起的弧度,就足够回想起仍被面具遮覆着的那副眉眼的样子。
“皇城探事司,第九监指挥使,在此迎候台驾多时了。”
“这里——”
孟大财悚然朝四周一望。
他不信鬼神那套,可若是眼前这人真是那个被这一行里称为“阴监”
的衙门的头儿,那这里,只能是那个比阴曹地府更可怕的所在了。
孟大财惊惶的目光再转回来时,那张面具已扣了回去。
面具还是那张面具,那些青面獠牙依旧是画上去的,方才看着,只觉得装神弄鬼滑稽可笑,可此刻再看,却觉得无比骇然可怖了。
面具后那双形如桃花的眸子里尽是一片无波的寒凉,无喜无怒。
被这双眸子定定看着,孟大财生平第一次强烈地盼望这世上真有阴司鬼差的存在,能痛痛快快把他这条命带走,也好过将他活生生地留在这个人的手里。
“既然知道探事九监,想必也听说过九监的密牢‘阴间’,就是这里了。
愿你在此处尽吐毕生罪孽,洗心革面,下辈子,好好做个人吧。”
说罢,转身欲行,目光倏忽扫过呆愣在他身后的那瘦瘦小小的黑袍,无波的眸子里蓦地泛起几许生动的波澜,脚步一定,轻笑回头。
“不过,昨日在包子铺前,多谢你提醒我。”
“啊……啊?”
孟大财浑身一颤,正竭力回想着自己这张破嘴又招了什么祸,就听那面具下传出一声轻叹,似笑似嗔。
“那小叫花子,是真的很会骗人。”
“……”
这句话拢共就这几个字,浅显直白,实在抠不出别的什么意思。
千钟随着他出去,跟着他拐进另一个岔口,进到另一间布置相似但空无一人的牢狱里,看着那一样厚重的门在身后徐徐关阖,不等庄和初开口,千钟“咕咚”
就是一跪。
那张青面獠牙的面具对她的巴掌小脸而言,实在是有些太大了,她戴得本就松垮,这猛然往下一叩,面具“啪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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