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清醒的傍晚仿佛是容匪最后的回光返照,入夜之后他的精神又不稳定了,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惶惶不安,看谁都充满敌意,对着一棵树,一根草都能大发雷霆。
就连柳卅要靠近他都被他起掌打开,那一掌还是内劲十足的一掌,打得柳卅胸口立即起了瘀青,不得不回到屋里,在床上躺下休息。
容匪在屋外发了一阵癫,又冲进屋里来找出了两个大碗,慨叹道:“你我分别五十年,就当这一杯酒管十年的情谊吧。”
说着,他喝下五杯空气,摔碎两个白碗,大笑着一屁股坐到地上。
柳卅怕他被地上的碎片划伤了手脚,想去清理,可他人才站起来,一枚子弹穿破窗户擦着他的脸,打进了墙壁里。
柳卅在床上打了个滚,忙看过去,昏暗中,叶卜从外面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把枪,枪口装了消音器,那长长的枪杆正对着柳卅。
“柳卅!
我来找你了!”
先前还听说他人在准备保释,没想到竟这么快就找到了鲨鱼岛来,柳卅左右张望,他家徒四壁,现下就连个躲避的地方都找不出来。
再说他手筋脚筋被挑断,就算一双眼睛还能看穿叶卜的动向,可身体早就已经跟不上了。
除非……
柳卅看到了容匪,他还坐在地上,离门口非常之近,离叶卜非常之近。
叶卜这时也发现了容匪,他冷笑道:“容先生,好久不见,没想到你不仅不讲信用,还是个缩头乌龟。”
容匪嗤了声:“你什么人,空口无凭就说我不讲信用?”
叶卜一愣,纵声大笑:“都说你疯了,原来是真的,哈哈哈,一个疯子,一个残废,求人不如求己,我的第三个心愿看来还是得我自己完成!”
容匪从地上起来,看看他,又看看被他的枪指着的柳卅,一拍屁股,道:“我看明白了,你们两个我谁都不认识,你要杀他,那这里没我的事,我这个人最怕麻烦,我先走了。”
柳卅心里一咯噔,叶卜说的没错,求人不如求己,他也不指望容匪了,他趁叶卜的注意还被容匪吸引时,一伸手将床上的一卷扯到手里被子,假若叶卜开枪,暂且就先用这个抵挡一阵吧。
他正这么想着,枪声又响了起来,柳卅慌忙举起被子,眼看着一条薄被在瞬间被打得千疮百孔,他寻到后门,用力撞开门板,扔下被子扭头就跑。
他想往不远处的树林里逃,可人才往前迈开一步,右脚一软,整个人趴在了地上,一股钻心的疼痛几乎让他昏厥过去。
柳卅在地上翻了个身,低头一看——他的右腿中枪了。
不等他适应这阵疼痛,又是一枪打在他右手上,他整只手掌都被子弹穿透,血止也止不住。
天气已经转凉,冬日渐近,柳卅的右手因为伤痛痉挛着,一股股从伤口涌出的血不断往外冒热气。
“你要杀的人是我,你别动容匪。”
他对朝自己走来的叶卜说道。
叶卜吹了声呼哨:“容先生帮我那么多,我还是个念旧情的人。”
他将枪插进裤腰带里,摸出把小刀,柳卅知道他绝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他早前将朱英雄大卸八块,如今落到他后人的手里,无论被怎么对待,他都认了。
叶卜也确实没让他好过,踩住他的胸口,一刀就插进了他右手的枪伤里,柳卅倒抽了口凉气,不知是不是因为如今他的内力涣散,之前受过无数次外伤,全都没有今天这次这么痛过。
叶卜还故意扭动刀柄,将那枪伤搅得更烂,柳卅躺在地上,好几次他都觉得自己要痛晕过去了,但他没有,他还能清楚地看到容匪。
他就站在半米开外的地方,神色冷峻,他的眼里看不到人,他看到的好似是一只蝼蚁,一片残叶。
他对发生在他身上的惨剧不屑一顾,可同时他看上去又有些费解,似乎不明白一个人杀另一个人,杀就杀吧,为何要百般凌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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