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毕竟是久经官场的人,从卢四郎短短一句话的供状,他已经看到了前方的深渊,再往前几步,京城才稳定下来的局面又要地动山摇。
崔知海开口阻止,“卢四郎身份存疑。
登闻鼓多少年没人敲了,哪能随便出来个人敲几下鼓,就能动摇了政事堂的肱股重臣。
本官觉得,可以先把此人押入牢中,细细查问——”
王相就在这时开口了。
他和蔼地说,“卢四郎身份并无任何疑问。
此人确实是露山巷卢氏嫡系子弟,老夫和他相识。
让卢四郎说下去。”
崔中丞震惊地住了嘴。
惊骇的视线陡然看向王相。
王懋行,太原王氏嫡系出身的老臣,文武百官之首,声望卓著,朝廷的定海神针。
无论朝臣们如何政见分歧,互相攻讦,王相始终不偏不倚地站在正中,从不轻易偏帮任何一方,也从不轻易和任何一个派系交恶,多年以来,在朝堂上起到了制衡的作用。
今日的政事堂里,王相却亲自下场了。
崔中丞惊骇的目光又唰地转向身侧的裴显。
裴显依旧是那副安然如山的神色,似乎王相亲自下场、意图掀翻他根底的举动也不能让感到他震撼。
崔中丞最后看了眼坐在明堂中央的皇太女殿下。
姜鸾在吃蒸饼。
东宫女官拎进来的百宝嵌花梨木提盒,里头放的似乎是珍香斋的四色蒸饼,她拿筷子夹起一只热腾腾的小蝶儿,小口小口地吃得香甜。
注意到崔中丞的视线,姜鸾还冲他抿着嘴笑了下,笑完了继续低头吃蒸饼。
崔知海绝望地转开了视线。
——这位纯粹是来看热闹的。
京城又要地动山摇,仓促间他也做不了什么,明哲保身吧。
崔知海端正地坐在自己的坐席上,视线盯着面前的水磨地,再不说话了。
卢四郎继续往下陈述:
“草民有疑虑。
卢氏家产远不止十二万两金。
卢氏家族认罪伏法,草民无话可说,但裴中书借着查抄名义,侵吞草民家族的私产。
草民要敲鼓鸣冤,冒死奏上朝廷!”
王相看他的目光更加和蔼了。
“卢四郎,以你估算,卢氏家产应有多少。
裴中书贪墨国库,贪墨了多少啊。”
卢四郎迟疑着,看了一眼姜鸾。
姜鸾已经吃完了一个蒸饼,放下长筷,盘膝靠在罗汉床边,手肘撑着小巧的下颌,目光专注地望着他。
卢四郎对着姜鸾的方向大礼拜下,低头肃然道,
“草民的估算,卢氏家产至少有十二万六千两金,裴中书贪墨国库,至少贪墨了六千两金!”
李相捻须微笑的动作停在原地,半晌没动弹。
王相脸上和蔼的笑容也消失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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