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正死死守住树林边缘,在她身后二十多米的灌木丛里有几个挤在一起瑟瑟发抖的毛团子,而在六七十米开外,六头非洲象正怒火朝天地冲这里奔来。
安澜二话不说就扭头朝小象跑。
凭借着狩猎时培养出来的默契,尼奥塔立刻心领神会,从另一个方向包抄过去。
一头狮子不好赶,两头狮子就容易得多,小象被吓得魂飞魄散,只知道离她们越远越好,顺理成章地朝树林外移动。
远远地看到孩子,象群更加振奋。
它们激动地迎接了小象,轮流用鼻子抚摸它的脊背,拱着它的尾巴。
但在短暂的团聚时光后,它们把矛头调转,完全不准备息事宁人打定主意要给狮子们一个教训。
一头又一头非洲象踢动前腿,拍打着巨大的耳朵,时不时快走几步,甩动鼻子,做出威胁的姿态;其中一头公象低头又抬头,重复着这个动作,那对长长的尖利的象牙反射着白森森的冷光。
眼看象群离藏起来的幼崽越来越近,母亲勃然大怒,咆哮声在整片树林里都带起了回响。
安澜和尼奥塔交换了一个眼神。
本意是想让它带着幼崽快走,没想到对方先她一步,猛地窜到了母亲身边。
尼奥塔,长着斑点的小母狮,姐妹中最瘦弱也最胆小的一个,既不敢和安澜争夺母狮首领的位置,也不敢加入同水坝流浪的战斗。
但此时此刻,这头名为星星的狮子头一次迸发出了比星星还要耀眼的力量。
它的身体只有母象半条腿那么高,甚至比小象都不如。
面对陆地上最大的动物,它浑身上下都在发抖,但仍然和母亲并肩坚守着阵地,哈气着,吼叫着,试图驱逐可能会伤害幼崽的敌人。
有些动物天生就有一种伟大的母性。
安澜心中感慨万千。
她不再多看,而是用平生最快的速度扑到灌木丛边,不太熟练地叼起了其中最小的一只。
旋即,她站直身体、从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叫声,催促着其他幼崽跟上脚步。
看到姐姐,小狮子们就像找到了主心骨,虽然还是怕得叫都叫不出来,但强迫自己挪动,一个接一个地从灌木丛里现身,连滚带爬地跟上了大狮子的步调。
一瞬间,时间仿佛倒退回了两三年前。
彼时母亲叼着她,黑耳朵和托托在地上奔跑着;而现在安澜叼着老六,五头幼崽在地上奔跑着。
彼时母亲一个人无法勉力支撑,不得不向自己的家人寻求庇护,而现在安澜无法独自完成这个任务,也在向自己的家人寻求帮助。
这是生命的循环,一代又一代地在非洲大草原上上演着。
在树林和草地相交的地方,她放下幼崽,呼唤狮群。
拉长了的吼叫声带着无限焦虑和无限迫切,如刀子般穿透空气,向远方滚滚蔓延,传到应该传到的耳朵里。
起先回应的是象群。
它们知道敌人正在呼叫援助,它们知道和象群一样,狮群也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自己的家庭成员。
为着这宣战般的告示,它们抬起鼻子,回以同样嘹亮的叫声。
然后回应的是被狮子惊扰的族群。
鸟儿在空中唱着歌,狒狒在枝桠上尖叫,斑马在草地上嘶鸣,这些韵律一起构筑起大自然中最奇妙的警报系统,提醒着一切拥有共同命运的动物;狮子来了,狮子就在这里,快快行动起来,躲避这最恐怖的捕食者。
最后回应的是狮子。
它们知道它们的女王正在要求它们参与战斗、要求它们为家族贡献一切力量。
从数公里开外,骤然响起了西岸狮子的呼应声:黑耳朵低沉,托托短促,苏丽高亢。
当三头大狮子奔跑起来后,从更遥远的地方,响起了马赫蒂穿云裂石般的咆哮。
那是一种庄严的警告,一种不可被忽视的宣言。
在越来越近、越来越密集的狮吼声中,象群迟疑了。
它们不畏惧狮子——没有单个狮子能在大象脚下撑过几个回合,即使狮王也一样。
但……它们也不想把小象暴露在一整个狮群数头成年狮子的视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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