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裴之就这么盘坐在牢房门外边,周边腐朽的味道他都不在乎,唯有这里面幽幽暗暗的灯火,时而明时而暗的摇晃相映,照在他脸上,灯过影摇曳,一抹余晖也是黯淡的。
向来,楚弦抽丝剥茧的能耐在薛裴之之上,所以每次都是由楚弦侃侃而谈,每每目之所及,线索便能从他口中娓娓道来。
但是这一次,他却只能在那里,静静的听着薛裴之说。
“也罢!”
楚弦也道了一声,随后也在牢房中坐了下来,两人隔着一道牢门而见,四目相峙,俨然是多年的好友促膝相聚,敞怀长谈。
薛裴之娓娓道来:“故事同样是在十年前,靖国有个皇子,名唤顾惊鸿,被送往大周为质。”
说时,他的目光一直一直是停留在楚弦身上的,“他孤身一人在异乡孤苦,却不料认识了善解人意的相府小姐,最终二人花月之下,私定终身。”
这时,却是苏清烟眼眸一动,轻波之间余晖一漾,而后隐约有水雾上升,她侧开脸颊不去看薛裴之,但回忆之中却难以忘怀当年青葱年少,宫中初相遇时,那个少年于宫墙下对她展颜一笑,“你这女子是哪宫的,快随我来……”
那年,是顾惊鸿错将她当成了宫女带到介奴所之中,帮着琴奴将不小心弄断的琴弦给修好,那时候她说:“琴弦易潮,潮便湿哑,该用松粉多擦擦,最好不要受风雪侵寒……”
那一把桐木琴,是当年琴奴的心爱之物,他从南岭一路背井离乡,便只有离家时母亲相送的这把琴,说道万水千山,琴在心便近了。
此后风雪十年,哪怕琴声哑了,楚弦还是带在身边。
牢房中曳曳灯影下,薛裴之没有理会苏清烟的异样,他还在诉说:“可是不巧的是,过后不久相府小姐被皇上看中,赐婚给太子。
于是,这位小姐心急了,连夜进宫请辞,想要推辞了这桩赐婚。
可不料当夜事发骤然,相府小姐被追赶至牡丹园外,偏巧遇到了太子殿下。
那夜殿下与小姐在牡丹园内相遇,知道了苏小姐心属顾惊鸿,并得知小姐是进宫来推辞赐婚的,一怒之下将小姐毁容,奸污不成反加残害,事情一发不可收拾。
原本当今皇上应该给此事一个交代,却不想为了保住储君,以及保住皇室颜面,竟然听从岳九功之言,将所有的错事推到了质子的头上,顾惊鸿无辜受牵连,救苏小姐不成发而成了奸杀太子妃的罪魁祸首,那夜皇上下令,将所有人关在牡丹园里烧死。”
楚弦依旧坐在那里,听着薛裴之如清流般的话语,故事一遍遍的再次从脑海中流过,眼中倒影,尤然是那夜的情景,质子走遍宫闱的凄楚。
可是,楚弦又道:“你说的这些,今日在牡丹园我已经说过了,如今天下皆知的事,这个故事,不好!”
他徐徐摇头,本想起身来,不愿意薛裴之再说下去。
然而,薛裴之却看穿了楚弦的意图,说:“楚兄别急,我还没讲完。”
他不理楚弦的刻意躲避,眉宇之间有淡淡蹙痕,往下继续说道:“巧的是,那时在宫中,质子有个生死之交,可惜此人只是一介琴奴,那夜的琴奴亲眼见证了牡丹园的整个过程。
他只是一个奴隶,人微言轻,根本救不了质子……”
薛裴之言语一顿,目光也彻底凝聚在楚弦的身上,反问:“可事实真是这样吗?”
他摇着头,也不管身侧镜花投来惊诧的目光,薛裴之道:“不,并不是这样。”
那夜的琴奴从牡丹园中仓皇的离开,风雪夜之中,牡丹园内那血流如注的场景深深的映在琴奴的眼眸中,他拖着脚下的镣铐一路回了介奴所,躲在房中咬着唇哭,不敢让声音宣泄出来,瑟瑟发抖。
唯有妹妹剑影发觉了不对劲,“哥哥,你怎么了?”
琴奴紧紧抓住妹妹的手,“我,我看到……我看到太子奸杀了太子妃,在牡丹园。”
琴奴声音哽咽得酸楚,连带着泪也落得更凶,“是真的,我想去摘牡丹,是我亲眼所见的,怎么办怎么办?太子妃是什么身份啊,她被奸污……这事情传出去,要死多少人?知道的都得死,统统得死……”
可是在此时,介奴所外传来了躁动与声响,隔得很远,但是在这清寂的雪夜中却听得格外清明,格外让人颤抖。
可随着溯雪落下的声音,在介奴所的院子里还有一声闷响传来,琴奴的房间近院墙,声响听得尤为分明,他们兄妹两跑出去的时候,却发现仓皇跑来的顾惊鸿一身是血的跌落在院子里,那一身血迹沾染了地上的白雪,在夜色中白红相间,触目惊心。
院子外,还有御林军的声响传来,“陛下有命,今晚所有涉案的,一个不留。”
顾惊鸿跑遍宫闱,依旧没能找到御医为苏清烟救治,可此时被御林军追得也无路可逃,唯有躲进介奴所里来,他在被琴奴搀扶起时,紧紧的抓住琴奴的手臂,“快,找御医救救清烟,她还有救,快!”
琴奴已经吓坏了,身影僵住不动,只有嘴巴在颤抖,“果然,已经开始在杀人了,所有知道此事的都会死。”
剑影见到此情景,在漆黑深夜之中她双眸格外的坚韧,“哥哥,我们带着质子走吧!
我会剑术,我能保护你的,我们为什么得当奴隶,我们不如趁乱离开这里吧!”
“离开!”
琴奴讷讷的看着剑影。
然而,顾惊鸿却反对,“清烟还在牡丹园里,我不能丢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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