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云层又堆积得厚重,好不容易绽放的冬阳也又陷入了阴郁之中,整座宫廷也随着这天色的阴霾陷入了亘古的长寂中。
宫苑中,唯一跳动的是牡丹园内的火,火势冲天起,已经不是人力所能挽救得了了,唯有这跳动的火红色照映在那周围一片斗拱飞檐上,方有些许妖娆色,就连天上飞雪逐渐转浓都没法将这园火给熄灭。
而在宫道上,距离武周殿越远越偏僻的位置,蜿蜒的宫道上逐渐有雪花覆盖上去,人走在其上时,远远的能看到那一道蜿蜒的脚印。
身后一行内侍相随,苏清烟走在最前方的时候神情甚至比冰雪还冷,只见她脚步稍稍有停顿,身后内侍便一手推了过来,“磨磨蹭蹭,还不快走?”
苏清烟就好似一叶飘零,被身后内侍一推的时候朝前踉跄了好几步,微微弯着身在前面停住脚步时,因为刚才拔下了簪子,此时墨发全数倾泻在颈部侧边。
她依旧弯着身,只是墨色的发与这宫道上白色的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而随之一滴滴鲜红的血液滴落在雪地上,更加让人触目。
看着这些血,苏清烟的眼中虽说有遗憾,但是却依旧灼灼坚定。
在她一簪子刺向周彰安的时候,便没有想过会活着出这座宫墙了。
周彰安说:“十年的时间依旧没教会你什么叫识时务,苏清烟,你不要忘了我的脾气。
得不到的,宁可毁掉。”
他命人端来一杯毒酒,琥珀金光潋滟色,但却是穿肠药。
周彰安道:“给你两个选择,生与死,朕不会再强求。”
他伸出手指着这一杯内侍顶过头顶的毒酒,眼中还是有最后的一丝寄望,“只不过,这一次你若选错了就没有十年前那么好运气了。
这杯酒无药可解,喝下便无法回头,你想清楚了。”
苏清烟低低的垂头,但见秀发落在自己的手腕上,黑色的发衬得这一双手更是如死一样的苍白,她苦笑了一声,“十年前哪有什么好运气?周彰安,你永远不知道全身上下被烈火烧过,换了一层皮的痛苦。”
她说着,清凉的眸中尽是决绝,起身来没有丝毫的犹豫,走近内侍身侧将酒杯一端,一口饮下。
周彰安见她毫不犹豫饮下,一只手伸出时却僵在那里,想阻止也阻止不了了。
在这一刻他也才忽然明白,十年光辉荏苒,有些事情即便是自己想抹杀掉的,也抹杀不了。
一如,他对这个女子的情,许是真的动过心。
此刻见到她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死路时,周彰安也是双目忽然圆瞠,满是血色,“苏清烟,难道留在我身边真的比死还难吗?”
他怒吼了一声出来,满腔怒火致使得他浑身都在颤抖,不断的在周边寻找着,最后将殿中的桌子一把掀翻。
身侧宫人尽数跪在了地上,唯独苏清烟站在当时。
周彰安喘着粗气,目光直直的盯住地上的桌子,许久之后,他指着宫外,“朕不想再见她,将她带下去,押入天牢。”
在说话的时候,紧紧的将眼睛闭上。
苏清烟被内侍带走,一路迟迟而行,只是这一推便让她心中血气翻涌,杯酒下肚,毒性约莫也快要发作了吧?
而此刻身后,龙凤鼓敲响时,整个宫闱在一片寂静中忽然像是翻腾起无边巨浪似的,伴随着雪花簌簌而下,一声声山呼万岁的声音响彻宫闱。
她擦掉自己唇边的血迹,抬首看着天。
云层厚重如许,未曾有一丝开朗的时候,她忽然勾唇一笑,有雪落在她的清颜上,也携着一丝泪花落下。
身后的内侍再推了她一下,在这满宫闱的山呼声中,她被带往天牢里去。
宫里慎刑之所,内中设有牢房。
向来只关押宫中犯错的奴隶宫人,久不见天日,唯有腐朽的味道久久弥漫,牢房中就连一铺干草都没有,有晦色的暗红留在这里面的石墙上,那是不知溅在上面多久了的血迹,也无人擦洗。
牢房中,因为风月宴召开的原因,皇帝下令大赦天下,故而此刻里面也没有其他人等,唯独一人,那一身鱼白色华服的男子,身入这等肮脏之地,却犹不改清秀之色。
在听到牢门外有声音时,被关押在里面的楚弦诧异回首,见是这抹清丽身影到此的时候也不禁愣了一下,她似春风拂面,一入到这里来的时候楚弦心里还是有些开怀的,但是却也有担忧:“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
他的声音甫一说出时,却见苏清烟一步向前走来的时候,身形一个踉跄,整个人趔趄朝前扑倒过来,幸而是楚弦在前面扶住了她的身子,否则这一倒便直接栽在地上。
只是,在楚弦伸出手扶住她时,苏清烟便伸出双手紧紧的抓这了他,泪雨俱下,再是忍不住这满腔的怨恨,“时至今日,你仍旧不肯认我吗?我是清烟,我是你的清烟呀!”
她近乎哀求的将手抓在他身上。
然而在听到苏清烟这一句话的时候,楚弦整个人也僵硬住了,任由苏清烟抓住他的双手慢慢的颓倒在地,最后跪在他的脚边痛哭,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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