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音婢打个盹的工夫,小几上的玉盘中,白胖圆润的荔枝早已铺得满满登登。
李世民拿过一旁早已备好的帕子仔细擦了擦手,对观音婢道:“吃吧,也不要吃太多,会上火。”
观音婢双颊泛起驼色,伸手拿起一颗,先递到了李世民的嘴边:“你先吃。”
观音婢知道荔枝珍贵,现如今也并未到吃荔枝的时节,想必眼前这一小盘御赐大约连李渊夫妇都未尝到,观音婢心中过意不去。
李世民握住观音婢的手,转了个弯,荔枝又回到观音婢嘴前:“你是我的夫人,有什么好的我自然全都给你。”
李世民将玉盘放在观音婢手中,而后拿起一直搁在手边的卷轴,一边展开一边道:“也不知舅舅喜不喜欢这份礼物。”
李世民听闻高士廉喜爱字画,此次归宁,特意搜罗了不少大家真迹献于高士廉。
一路上他反复将这些卷轴打开,脸上带着些忐忑。
观音婢暗觉好笑,听闻唐国公李渊七岁便袭封爵位,身为唐国公嫡次子,李世民想必从小便被人阿谀奉承,哪里会讨好旁人?是以他眼露怯意的模样当真是有些可爱。
途中,观音婢困极,又睡了几次,李世民担心观音婢睡不踏实,便伸手将人抱到软塌上。
他这厢堪堪将人放平,手还未等从观音婢身下抽出,便听身后传来一声明显是受到刺激之下,无法控制声量的惊呼。
李世民回头扫了一眼,但见车夫捂着眼睛站在原处,两股战战,将声音压得极低:“少爷,我并不是有意要偷窥您与少夫人,只是眼下已快到晌午,前面便有个小镇,不知少夫人要不要去吃饭?”
李世民回头见观音婢睡得正香,不忍将她叫起,便给了车夫一些银子:“找个安静的地方将车停好,你去吃饭吧。”
车夫眼睛转了转,稍稍将并拢的十指分开些,透过指缝瞧着李世民,神色尴尬:“少爷是想将车停在隐晦之地么?”
李世民觉得“隐晦”
同“安静”
的意思差不多,便点头,又强调道:“最好是没有行人往来,懂了么?”
车夫一边坐回原处,一边点头:“懂了懂了。”
心中却想着他家少爷原本很是克制矜持的一个人,现下娶妻之后便不同了,竟如此急色,光天化日之下便要做那种事,当真是色令智昏,色令智昏啊!
四日后的傍晚,马车到永兴里。
高士廉先众人几日抵达,接到消息后,已在后院摆席,算是迎接两人。
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吃了顿饭,高氏许久没有与自家女儿见面,散席后便拉着女儿的手回到屋中叙旧。
人散去后,长孙无忌坐在桌边没有动地方,只是偶尔拿眼去瞧李世民,而后再暗自叹口气。
现下李世民与观音婢生米已煮成熟饭,长孙无忌觉得自己再瞧他不顺眼也没用,遂只能大慈大悲的接受了这位郎舅。
他拍了拍李世民的肩膀:“要不要四处走走?”
两人在院中散步。
李世民面色凝重:“过几日我便要去辽东,你可否要同行?”
长孙无忌神色带了犹豫,须臾道:“朝中有关杨玄感的传闻,想必你也听过,这几日我瞧杨玄感时不时便登门来找舅父,他虽说是聊天,可我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是以我想留在东都,确定了杨玄感确无二心,再做下一步打算。”
乍一听到杨玄感的名字,李世民也是眉头一皱:“前些日子我瞧他总来府上,说是求见父亲,但父亲一直以身子不舒服为由拒绝了他,我听闻那杨玄感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还好奇他怎么没了声响,不成想他竟换了人下手。”
长孙无忌目视远方:“外患不除,内忧不止,这大隋……”
长孙无忌的话还未完,便见有一道身影风风火火从门外冲了进来,细听之下不难听到呜咽声。
李世民的视线一直随着那道身影,直到那人边喊着“姑姑”
边消失在高氏的房间门口。
长孙无忌扶额,与李世民解释道:“这是我大表弟高履行,这几日日日都是这副德行,问他什么都不说。”
再说高履行,甫一进门便扑在高氏的床边,生生打断了观音婢与高氏的谈话,他涕泗横流,抱着高氏的胳膊:“姑姑,我又被打了。”
高氏亦十分无奈,问:“今日又被谁打了?”
观音婢在一旁听得直流汗,高氏竟用上了“又”
字,可想而知她这大表弟已不是头一次被打。
杨广迁都洛阳,高士廉在朝为官,本欲全家东迁,后考虑到母亲年事已高,实在受不住折腾,这便留了妻子鲜于氏同嫡子女在大兴照顾,他只带了妾室张氏等人前往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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