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收音机开得响。
两个人头并头,银凤轻声打扇说,不怕。
小毛不响。
银凤贴紧小毛耳朵说,姐姐也是怕的。
小毛不响,觉得银凤浑身打战。
银凤说,姐姐好吧。
小毛不响。
银凤腰身一动,轻声叹息说,做海员家属,别人是眼热,其实最苦。
小毛轻声说,海德哥哥,讲姐姐最有面子了,上海每样要凭票,外国样样可以白送。
银凤轻声说,算了吧,堂堂海员,一到外面,就偷鸡摸狗,样样偷到船里来,一靠东洋码头,见啥偷啥,脚踏车,田里的小菜,垃圾堆里翻旧电器,日本黄色画报,旧衣裳,旧鞋子。
小毛不响。
银凤说,东洋人到中国轮船,就讲,贼船来了。
小毛说,不可能的。
银凤说,偷来脚踏车,卖到南洋,菲律宾,日本旧电器,弄到印度尼西亚,可以卖好价钿。
小毛说,我不相信。
银凤说,海德一个同事,屋里样样有,旧电风扇,旧电吹风,电饭锅,电烤炉,要死,摆了一房间,全部偷来捡来,110v转220v,调压器装了一房间,笑煞人了。
小毛说,总不会样样偷,一样也不买。
银凤不响,后来低头说,海德总共买了一样,只是外人不许。
小毛说,东洋刀。
银凤不响。
小毛说,日本高脚拖鞋。
银凤不响。
小毛说,我猜不出。
银凤说,要吧,不许讲出去。
小毛答应。
银凤从枕头下拖出一件塑料玩具说,这是啥。
小毛一呆。
银凤一开电钮,玩具就抖。
银凤说,这是啥。
小毛笑笑。
银凤说,到日本,付了钞票的,就这一样,下作吧。
海德讲了,轮船出海,这只宝贝就代表海德。
我根本不睬的,我不承认的,恶形恶状,我多少苦呀,一直有男人欺负我,吃我腐。
小毛说,啥人呢。
银风压低声音说,这就不讲了,唉,我等于活死人,红色娘子军一样。
小毛说,啥意思。
银凤说,一个女人要参军,吴琼花问,为啥参军呢,女人拉开帐子,床上有一个木头做的男人,这个情节,一眼我就不会忘记,如果我每夜跟木头人,塑料男人去过,啥味道。
小毛说,王师傅讲了,娘子军里只有两个男人,每天几十个女人跳大腿舞,等于一个做皇帝,一个做宰相。
银凤轻声说,女人苦呀。
小毛不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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