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喜和曹氏,都不是难对付的人。
难只难在,萧劭走的每一步,都必须名正言顺、博得众望所归。
为了实现这一点,他谋划已久,从在封邑推行新政、收拢人心开始,刻意不掩锋芒,刻意加剧皇廷与风闾城的矛盾,然后在拔除异己的同时、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两股势力的制衡点。
萧劭注视着阿渺的举动,静默一瞬,“到底是一家人。
我没有那么狠心。”
说到底,他更重的是大齐基业稳固、万众民心所向,只有这样,他们才有实力与南朝抗争,实现复仇复国的志愿。
至于谁坐那个位子、坐多久,相比之下,并不是最重要的。
萧喜性情不定,内心又有些软弱,极容易被吹耳旁风,政策朝令夕改。
如今皇后被软禁在泽心观中,再挑唆不了圣上,事情便简单了许多。
沂州旧臣中有才能、有抱负者,早已都站到了支持魏王的一边,而那些固步自封、一向持反对意见的朝臣和显族,此番借由皇后之事,便能一一尽数拔除,不再为患。
阿渺垂着眼,没有说话。
她诚然知道,萧喜和曹皇后不是合适的执政者,也难以实现复仇复国的大计。
曹氏失势、萧劭一步步收拢朝廷的决策权,便不会再出现分夺兵力、克扣军资这样的荒唐事,也不会任由着萧喜倾空本不充盈的国库、去扩建宫城殿阙什么的汇集满朝之力,出兵南下,终是指日可待。
可阿渺心中,又有些说不出的滋味,既想开口、却又害怕开口去问哥哥,这场分夺沂州帝后权力的争斗,到底是因为被逼无奈而采取的反击,还是他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的预谋
她的五哥
由始至终,都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吧
阿渺慢慢抬起头,望着萧劭,眼中浮泛着坚决
“我要和白瑜一起去取黄金。”
她话题转得突兀,令得萧劭微微一愣。
他今日心中难得有了几分久违的放松,眉目间一抹少见的闲适潋滟、却因阿渺突然的提议而顷刻消散。
“不行。
藏金之地紧靠柔然,太过危险。”
从前因为担心局势不明,不敢让她来沂州,如今大局将定,终于可以留她在身边、好好守护,她却说要走
阿渺既下了决心,便执拗起来,反驳道“可刚才下棋的时候,哥哥不是说执弈者当以终局胜负为目标,其间过程,再重要的棋子,都可以用吗那哥哥为什么,就不能用用我”
两人的视线,在月色花影中交汇凝濯。
萧劭抑制住情绪,竭力将语气控制得温和,“那些话,我是有意说给映月先生听的。
青门中人向来不忌出仕,映月先生的胞弟许落星,是陆元恒身边的第一谋士”
他这几年花了不少心思培植人才,在封地收拢人心、兴办乡学,来沂州后暗中又结交了一批有抱负和志向的旧臣。
之前因为被帝后忌惮,行事不得不谨慎些,如今再无畏惧,遇到像谢无庸和映月这样的当世奇才,他岂能不竭力招揽、试着收归已用
许落星通晓军政、谋略过人,一向是陆元恒身边最为倚重的左膀右臂。
且听暗探回禀说,他如今跟南朝的那位阮贵妃处得不太愉快,还为此几番触怒过陆元恒。
恰逢其胞兄映月就在跟前,萧劭自是不愿错过试探拉拢的良机。
“所以哥哥是打算通过映月先生去招揽许落星招揽帮陆元恒窃国弑君、害得我们家破人亡的那个谋士”
阿渺打断了萧劭,不想再去细忖他的意图与逻辑,“哥哥下的是博弈天下的棋局,所以人人都是你的棋子,仇人是、朋友是,我当然也可以是。”
萧劭唇畔的笑意,彻底敛了去。
一直以来,阿渺都是最理解他、与他最有默契的人。
哪怕是当初为了换取徐氏的相助、不得不默许了安思远与阿渺的往来,萧劭内心深处也很笃定,为了实现他们少时对彼此许下的承诺,阿渺一定能明白他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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