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害怕阿渺再追问雁云山的事,匆匆说了些注意事项、嘱咐阿渺好好休养,便起身告辞了。
出了殿门,有侍从躬身上前,引领映月沿回廊西行、自侧殿离开。
路过西侧殿阶时,远远瞧见阶下的庭院之中,直挺挺地跪着两个人,其中一个,像是他曾在清风观里有过一面之缘的赵姓女孩
萧劭立在殿阶前,语气中听不出太多情绪,“赵易,扶你妹妹起来。”
赵易叩首拜倒,“末将清楚白瑜罪不可恕但请殿下在她幸不辱命的份上,听她把话说完”
庭院回廊下的大石上,蹲着个花白乱发的半老汉子,正是许久未见的卞之晋,此时也清了清喉咙,指手划脚地插话道
“你就听她解释一下又能咋了小鱼是我亲手教出来的,人虽然笨了点,但该讲的道义也不会含糊你知不知道,他们驾的那艘船在海上遇了风暴,几丈长的桅杆断了,全靠着小鱼一个人用身体硬扛着,才撑到了岸上要不是一心想着完成你给的任务,她一个女娃娃,哪里扛得了那么久”
卞之晋上回跑下了山,心里却又还惦记着师父的消息、舍不得真走远,于是便悄悄在山下偷觑青门弟子的行踪,瞧着岑大用船将二人送往了北方,料想映月先生和师父应该也在那个方向,遂从陆路北上,沿途打听疑似人等的行踪。
结果他在北境绕了几大圈,师父没找着,青门的那两个弟子也仿佛消失了似的。
最后他一路从临近柔然的海岸南下,误打误撞地竟碰到了靠岸修船的白瑜,这才知道了师父身在沂州的消息。
有了卞之晋的助力,白瑜很顺利地将黄金运回了沂州,昨日快马加鞭让人先给兄长传了讯,今日便亲自来了清泉宫负荆请罪。
白瑜俯身拜倒,又直身而起,目光定定地望向石阶之上的那道皎然身影
“殿下要怎么罚我,我都认反正若不是公主出手相救,我早就死在子云草庐了但眼下南征在即,我就算死,也想死在战场上。
求殿下成全”
语毕,又一叩首,额头重重地磕在青石板上。
萧劭示意侍从上前扶起白瑜,“公主既然救了你,我又怎会再罚你你起来吧。”
白瑜撇开侍从,扬起头,眼中蓄满决然之意。
“我罔顾军令、贪功冒进,为了一己私欲而置大局于不顾。
殿下不肯罚我,那我便自己来”
说完抬起左手,右手从腰间拔出匕首,刹那之间,手起刀落、斩断了左手末端的两根指头
鲜红的热血,顿时涌洒了出来。
赵易没料到妹妹会来这么一出,顿时失声道“白瑜”
白瑜捂着刀口,抬着头,一瞬不瞬地望着萧劭。
回沂州之后,赵易就跟她说过,以他对五殿下的了解,若是肯罚她,那便表示还愿意再给她机会,若不罚,则代表着永不叙用。
萧劭心思深沉、喜怒难形于色,赵易跟在他身边八年,也只敢说比旁人稍微更了解这位主君的习惯而已。
他用人,诚然可以做到不问出身、不存怀疑,但那样的机会,通常只会有一次
而白瑜今日,铁了心的,是要为自己求得第二次的机会
映月先生遥遥望见白瑜斩落两根手指,快步下阶走了过去。
廊下的卞之晋正打算上前查白瑜的伤势,一抬眼,瞧见映月、就跟见了鬼似的,发须瞬间绷紧,也不义愤填膺地从旁帮腔了,夹着尾巴就跃墙跑了。
映月蹲身拾起断指,研究了一番断骨处,“这断指,应该还能接得回去。”
白瑜捂着手,“不用了。”
视线始终须臾不离萧劭。
萧劭沉默良久,末了,终是缓步上前,俯身扶起白瑜。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容得这般毁伤。”
他垂目了她一眼,“你且让映月先生为你诊治,待伤愈后,再去武卫司领罚。”
白瑜感受着托在自己臂下的那道力度,禁不住身体轻颤,泪眼晶莹地摇了摇头,“我我要留着这断指,提醒自己,不再犯错”
她后退一步,抬手拭了下面颊,跪地行礼道“谢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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