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听闻后来,荀令君亦卷入此事,更为杨夙求情。
父亲为了秉持公道,不单听了冲儿之言重查当年杨夙谋逆之事,更下自省令,希冀杨夙重回许都,君臣尽释前嫌。”
“孔少府?他曾是杨夙祖父杨赐的门生,对吧?”
“嗯,不然,他何以再敢触怒父亲?前月他上书反对禁酒令,早惹了父亲一身不快呢。
哎,你,要是上回我偷喝酒的事儿被发现了,父亲可也会赏我四十鞭杖呢?哈哈哈,到时只怕二哥也会被我牵连!”
看着曹植真地谈笑,我不禁叹了叹气,暗自庆幸,他不曾将田猎那日杨夙欲行刺曹操之事抖出。
我自以为,是我凭一己之力掀起了许都风浪,原来不过充当了曹操与士族相争的一枚棋子:杨夙出身弘农杨氏,其父杨彪曾是汉廷太尉,如今虽已退居不问世事,也仍在朝中颇有声望,且其弟杨修更是朝中新秀。
杨夙当年因亲汉而卷入衣带诏事件,与世家向来交好。
如此一来,便演化成杨、崔、孔、荀四大世家与曹氏的博弈,我劫囚藏匿之罪反而变轻。
孔融如此张扬地涉足这场血雨腥风,想来已为己埋下祸端。
至于所谓的“自省令”
,不过曹操顾忌杨夙当年在曹营中的影响力,用以收服人心的手段罢了。
杨夙并不会为此感激,更不会回来。
那个人走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而眼前之人,数日前还与我吵得面红耳赤,如今竟似个没事儿人一般与我笑,可见他确非狭隘之人,然而我自己到底对当初在邺城之事耿耿于怀,于是我问他:
“子建,那你如何看待杨夙此人呢?你相信他曾是极好的吗?”
“杨叔夜啊——”
曹植坏笑道,“常听二哥讲,此人最擅花言巧语,就这以点还真与缨妹妹你极像!”
“谁与你玩笑呢!
快罢。”
曹植即刻重新坐回榻沿,严肃起来:
“当年,我年纪虽幼,却十分仰慕此君,荀令君风雅自持,郭祭酒放浪形骸,杨叔夜者,可谓兼之矣。
从京洛少年,到汝颍游侠;从当世俊公子,到明君良佐。
入则与父亲相议军国大事,运筹帷幄之中;出则持节掣剑,应对诸侯。
如此少年英杰,真不愧父亲帐下第一儒将!
“后来谋逆事发,我心里也替他抱屈的。
再过几年,再听军中老兵们谈起此人时,又多是夸誉之词。
况我从未见父亲对臣子这般矛盾,又知以你之性,断不会轻信外人,可见杨夙确有过人之处。
若这杨叔夜晚生十年,兴许真能与我共结友生之义罢。
“然而时过境迁,人心总会变。
我不知你与他究竟有何恩怨,但他既出言伤害于你,可见此人与你并不相和,他都不顾及你的感受,不单绝伤饶话,还利用你逃脱法网,你为何还要怕伤害他呢?好妹妹,毋复犯痴,自己的快乐最重要哦。
“你口口声声,他是你朋友,究竟该清醒些的,你最好的朋友就在身边,而不是他杨叔夜。
你最好的生活就在当下,而非与其不可能的将来。”
“谁与他杨夙有将来啦?”
我觉得好气又好笑,便把头蒙进了被子里,侧身对着曹植,声嘀咕了一句:
“我跟他只有过去,而过去属于死神,未来属于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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