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上回台上所作呢?”
我顿时哑然失色,自觉叩礼谢罪:“夫人才高出众,果具慧眼……崔缨汗颜,前次所作,确非出自我手……乃是一时情急,胡乱从旁人所作中攫取辞藻拼凑而成的,望夫人恕罪……缨儿日后,定当作出一首真正的赋,赠予夫人。”
蔡琰轻笑,从袖口中探出清瘦的玉手,搭在我肩头。
说来也怪,当被蔡琰触碰时,一种亲切感油然而生,我只觉眼前之人,不是新相知,而是旧相识。
仰起头来与她对视时,一眼十年,而我,仿佛能从她的眼睛里看见十年前的自己。
“我知道你的身份。”
我心咯噔一声,未及反应,又听她继续说:
“你们崔氏以郑学传家,与我们蔡氏虽非同源,亦是精益于古今文经。
如此说来,你我也是同道之人。
我知你那日诗中之意。
不论如何,寻常闺秀所不具之文识,你确是有的。”
();() “谢夫人盛誉。”
“你笔法功底确实不错,然中气不足,所行章草十分潦草,往后闲暇时,你自可来寓所寻我,我愿亲授你书法之事。”
原来蔡琰也是把我写的简体行楷当成了章草。
我喜不自胜,按捺住激动的心,笑着又作一揖,打趣道:“若得阿姊教我隶书,假以时日,女中书圣何忧?”
蔡琰不答,仍旧平静俯瞰坡下风景,在她鬓角清晰可见的鱼尾纹里,我读懂了太多故事。
林木萧萧,寂寞声声叹。
只听她深情地复吟起那日我所引用的李清照的《渔家傲》:
“蓦然回神闻天语,殷勤问我归何处。
我报路长嗟日暮,学诗谩有惊人句。
九万里风鹏正举,蓬舟吹取三山去……这七言,写的真好啊。”
见此情状,我颇为动容。
同是中原人,蔡琰定然也听过蓬莱神仙事,不知她是否也曾向往那仙术可使人忘忧?少年无忧,青年丧夫失父,自董乱来,多经流离之悲,多见疮痍之地,十二年胡地飒风,归来旧人皆已不复当年模样。
倘若我是她,又能做到怎样冷静?
“神仙本虚无,世道虽无常,然人终须活在当下,阿姊,至少,你终于回到了朝思暮想的家乡,本该高兴才是啊。
况生有涯而学无涯,书库之典籍、江上之清风,山间之明月,这些都是阿姊余生无穷之宝藏。
文章千古事,阿姊所作《悲愤》,崔缨相信,定当名传后世,为史书添上浓墨一笔。”
“无穷之宝藏?”
“嗯!”
我抿嘴微笑,“蔡中郎不单是崔缨敬慕之人,更是名满天下的文章大家,其所著典籍,所藏经书,散佚颇多,阿姊何不承父遗业,重修文史,效班姬续书之懿行?”
蔡琰颔首笑了,显然她对我产生了兴趣。
于是轻描淡写中,她忽而话锋一转:“那日建章台上,你最后念的一句诗,是哪本书上觅得的?”
“最后一句?”
我细细想了想,才想起是李白《将进酒》那名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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