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遗忘中失去形状的一切。
本该微笑的一切。
当黎亭晚在晚上又在戏院门口见到这一家子,她毫不犹豫放弃走到一半的台阶和口袋里齿孔脆弱的门票,转身离开。
以前宋麦秋写过一篇作文论证为什麽不应该施舍学校路边卡在电线杆旁的乞丐,其中提到人的善良应该被更有目的性地投入到可获得积极反馈的地方,而当作一种无限再生的资源随意浪费。
川杨河真是笔直。
黎亭晚沿河走着。
扶着凉丝丝的石围栏,她突然明白了跳楼的人的想法。
这并不是什麽沖动的激情,而是最普通最成百上千次的想法:这个选择就在那里。
世上的事物都被通道和手柄包裹住,引导意志的流动和互动。
自杀是一个随时在手边的按钮,它的吸引力恰恰在此处:它作为一个选择。
仿佛你转向了一个漆黑的角度,任何来自未来的景致都掩去身形,但这诚然是一条小径。
它是一个温柔的良夜。
“刻意的现在”
。
人只活在一个瞬间,所有的选择无限微分后的权重可想而知绝对相等,那麽就没有理由选择这个,也没有理由不选择这个了。
那麽究竟是什麽使他们漠视时间?仍需要一个触发,那就是......
她无意识地走着。
从石缝里的野花野草中,从岸到桥堍的短短渐变中,从轮廓鲜明而没有弹孔的多云天空中,从借助粼粼反光的破碎与黏连才得以衬现的暗淡水波中......放松自己的眼睛,让视线发散,接收到来自更遥远的故事的光线,或任由臆想蒙住自己的脸。
格式塔,崩坏。
是的,就是这些瞬间。
正从事的所有一切都失去了意义,新鲜激昂的青春色彩成为某种幼稚的可耻的理想化。
在终点等待的只有漠视与嘲笑,因为你的花园里只有溢出围栏的稀薄泡沫。
与此同时另一件事重新窃取了正当的王位,似乎本该如此,对着你的良心发动清算,而你甚至不敢直视王冠的光芒。
我写的一切不过是重複着过千万次的无聊的肤浅语言,它们可以被任何一支笔写出来,说不定写得更好。
贬值了,都贬值了。
真挚的情感飞速衰老,干瘪发酵,一层黏糊糊湿漉漉的矫情浮现出来,如同肉汤冷却后凝结的油脂。
爱人的恋语是繁複而徒劳的臆想,甜腻腻只为满足一颗娇惯的心灵;友人的陪伴是木偶关节的转动,圆滚滑溜。
白手套的形状,尽情摆弄吧;亲人的关照,呵,把这龋齿般的负疚和近视的绿色感恩一股脑塞进去,包起来捏出褶边。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的生活建立在方形的一片横线便利贴上,撕下来后再也粘不上去,谁能忍受翘起来,一点点上翘的一角?
难以抉择。
一方面她深感疲惫,希望点燃他人来支撑自己的燃烧,另一方面她无法舍弃俯视身边泥泞的凡庸所带给她的炽热的优越感,她手举火种伸向哪里,凡庸的目光就摇到哪里,如同瞻仰夜空中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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