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赵桦睡着后,赵眉轻轻抽出自己的手,又检查一遍被子,才敢走出卧室,九岁的孩子已经相当会察言观色,近段时间家里的惊变对他造成不小的影响,他六岁起就开始一个人睡,刚才居然抱着她不肯撒手,她现下终于能理解周寄川当时的做法,因为换做她也一定毫不犹豫。
兴许是有了退路,坐在沙发上干等的两个钟头还不算太难熬,十一点过八分,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响声。
赵眉三步并作两步跨过去,先进来的是于茵,显然没料到会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见到离家大半年的女儿,满脸疲惫来不及收拾,惊讶喜悦也要占上一席之地,一下竟作不出正确反应。
还是赵眉叫了妈又喊了爸,久别重逢阖家团圆的画面才正式拉开帷幕。
短暂寒暄过后赵眉被于茵拉着细细盘问在乡下的生活,吃不吃得饱?上工辛不辛苦?有没有被人欺负诸如此类,赵眉自然只拣着好的说,她虽然黑了瘦了,但眼睛明亮有神,脸庞润泽有光,看起来不像受过大苦,于茵跟赵苘文两颗心勉强落地。
轮到她发问,两夫妻却支支吾吾不肯说实话,赵眉索性先发制人:
“爸,妈,这次回来还有一个事情想告诉你们,我准备结婚。”
平地惊雷,炸得赵家人仰马翻!
于茵先是以为自己听错了,看看一脸坚定的女儿又看看眉头紧锁的丈夫,反应过来就急了,嗓门压不住,声音又尖又利:“眉眉,你开什么玩笑?你不是还想读大学的吗?怎么突然要结婚了,你跟妈妈说实话,是不是被人欺负了?啊?”
女儿以前一门心思都在读书上,这才下乡一年,就说要结婚,能跟谁结啊?一起下乡的知青?还是当地的农民,后者让她脊柱发凉,她想都不敢想,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要在那贫苦农村蹉跎一生。
赵苘文知道女儿向来不是冲动的性格,她做的决定,必定是深思熟虑过的,但结婚这么大的事,他也没法冷静:“眉眉,这个决定太突然了,你年纪还小,不必急在这一时,可以先相处一段时间,相互了解清楚再提结婚的事。”
赵眉知道他们的担忧,便将情况一一交代清楚:“爸妈,你们放心,他对我很好,家庭成分也好,我跟他结婚只有好处,而且他父母都不在了,只有一个哥哥,也结婚了,我不会一辈子留在那里,我们以后会回来的。”
于茵敏锐的捕捉到家庭成分好这几个字,这年头为了家庭成分结婚的事屡见不鲜,万万没想到自己女儿也成为其中一员,当下急火攻心,口不择言起来:“赵眉,你猪油蒙了心了!
!
为了一个家庭成分把自己卖了?你就这么不值钱?你爸爸教了一辈子书,清清白白,到头来连自己的女儿都教不好,传出去让我们怎么做人??”
“妈,你说什么呢?我们真心喜欢,结婚顺理成章的事,到你嘴里怎么这么不堪!”
“你是我生的,我还能不知道你?”
赵苘文在一旁若有所思,直接问:“眉眉,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一回家哪哪都不对劲,我还能不知道吗,爸妈,我是真的......”
话被赵苘文强硬打断:“你别说了,你要是抱着这种想法,我就算丢了这条命,也不可能同意。”
谈话不欢而散,赵家夫妻天天早出晚归,在同一个屋檐下,根本不给赵眉再开口提及的机会,赵眉几次试图跟踪他们,也被识破无功而返。
假期一晃而过,返程这天,赵桦抱着她哭得稀里哗啦,赵眉抚着他的头,对赵苘文说:“爸,你们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小桦考虑,帽子一旦被扣上,他以后恐怕连上学都难,您也知道我的性格,绝对不会委屈了自己。”
赵苘文沉默不言,只最后送她上车时说:“眉眉,在那里好好表现,争取早点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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