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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深知他为人的谢公公如何听不出这话里的心机。
想来是他见皇帝不容冯紫英,遂故意先放走了他,想在事后取柳家而代之,自个儿来替皇帝除掉这根心头刺。
但因见皇帝行事教人捉摸不定,猜不透关窍,才不敢下手罢了。
两人从小相识,虽然身份悬殊,却是过命的交情,纵多年未见,亦不曾改。
所以贾敬才能坦然说出这些教常人一听便要大惊失色的想法。
而谢公公听罢亦只是笑笑,面上并无讶色,因为当年他听过好友说过比这更加惊世骇俗的言语:“原来你找我是为这事,可惜我帮不了你。
倒是你,也许可以帮一帮我。”
“何事?”
“你炼了十年的丹药,应该认识不少精通药理的人,帮我看看这是什么。
如果是毒,能不能制出解药。”
说罢,谢公公递过一个纸包。
贾敬接过纸包,还未来得及打开,忽听楼下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我师傅一定在这里,保准错不了!”
“有人来找你?看得可真够紧的。”
贾敬面不改色,心里却是为难:若教宫里的人发现自己私下和他见面,多半会招来麻烦。
谢公公反应极快,底下话音未落,已眼疾手快将贾敬一把推进旁边的杂物间,那是伙计们用来搁备用桌椅的地方。
此时楼上除他们之外再无第三人,这杂物房内自然也没有人:“不要出来。”
刚刚掩上房门,底下便呼拉啦涌上一大群人来,虽皆着便服,神情却是如出一辙的精干。
为首之人一见谢公公,顿时心头一松,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谢公公,可教我们好找。”
谢公公却不理他,目光只落在夹在侍卫们当中的少年身上,眼中难掩失望:“小醇子,我手把手将你从一个毫无见识的乡野村夫调教成如今这般出息模样,你就是这么报答师傅的?”
那面相憨厚的少年缩了缩脖子,脸上掠过一抹愧色,随即大声说道:“师傅这话是何意?明明是你乱走,害侍卫大哥们找不到你,我好心帮忙带路,师傅便说这么重的话。”
“好,好,果然有出息了,连我的话也敢顶。”
谢公公笑得一团和气,突然近前反手给了小醇子一耳光。
小醇子半边面孔一肿老高,顿时大哭大叫起来,尖声叫侍卫大哥给他评理。
谢公公亦是冷笑连连,高声质问众侍卫,自己出来给主子买点玩物碍了哪条宫规?
见吵得不堪,底下原本缩着发抖的客人伙计们皆好奇地往楼上探头探脑,为首那人怕再这么吵下去抖出太上皇得了痴症之事来。
原本待要将二楼搜索一番,现下也不敢再耽误。
见桌上只有一个茶杯,便赶紧挥手:“你老虽未触犯宫规,却差不多到了该回宫的时辰,我们马上送你老回去。”
话音未落,已是一阵风似地卷挟着谢公公和小醇子匆匆下楼。
听外面声响渐消,贾敬一气将手里端着的茶水喝干,又将茶盅放在旁边积了薄灰的桌子上,理了理微乱的胡须:“老谢还是这么精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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