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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只碗的造型并没有什么特别,它非常地普通:圆弧形的开口,不大也不小,随处可见。
他专注地,一次又一次地为这只平平无奇的碗而靠近能将人的骨头都烧成粉末的高温。
姜瓷洲忽然喊了流浪汉一声,他示意流浪汉用另一根钢管从碗的开口那端插入进去,尽量和他拿的钢管保持在同一直线上,抵住这只碗。
流浪汉照做了,瞅着那玻璃碗,握着钢管面对姜瓷洲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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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瓷洲又拿起了那块砧板,也不知是第几次打磨这只玻璃碗了,火花乱窜,活像一只只红色的小虫子,流浪汉眼里有些痒,伸出了手,追逐一颗火星,但他没能抓住,火星从他指尖蹦开了,他握钢管的手颤了下,姜瓷洲抬起了眼睛,提醒了他一声,几只红色的虫掠过他的睫毛。
流浪汉一愣,忙垂下眼皮,手跟着一低,他拿开了姜瓷洲嘴唇间那早就抽完了的香烟,丢到了边上。
火候差不多了,姜瓷洲叮嘱流浪汉握紧钢管,他则在铁板上轻轻敲了下自己手里那根钢管,钢管和碗分离了,底部平整。
姜瓷洲站起来,从流浪汉手里接过了他握着的那根钢管,把这只半硬的碗又送进了熔炉,这次只稍烤了一小会儿他就把碗拿了出来,他往钢管上喷油降温,手滑到距离玻璃碗开口很近的地方,蒸气乱窜,他的眉头皱紧了,钢管还是很烫,但他丝毫不在意,握得紧紧地,人跟着弯下腰,用金属砧板托住玻璃碗,小心地将它放到桌上去,那碗才放稳,他便迅速拔起了钢管。
一只玻璃碗做成了。
玻璃还未完全硬化,依旧滚烫。
姜瓷洲指着玻璃碗的内底不无得意,玻璃碗里外都看不出一点痕迹,一样的平整。
姜瓷洲冲流浪汉努努下巴,比划着说,他要把这只碗送给他。
流浪汉难以置信,不知所措地眨巴着眼睛,他愣头愣脑的样子把姜瓷洲逗得很开心,他笑眯眯地换上一副更厚实的隔热手套,把余温尚存的玻璃碗放进了通风阴干的金属炉子里去。
流浪汉还怔着,待他再望向姜瓷洲时,姜瓷洲已经穿好了衬衣,走到了门口,他又点了根烟,烟雾袅袅舞动,飞过他的头顶,烟雾中映出一道道雨丝,天气闷湿,到处都无风,到处都只有朦胧的光。
姜瓷洲的白衬衣背后晕出了团深色的椭圆形汗迹。
他在门口抽完了一根烟,冒雨走到了外面。
烧制玻璃碗让姜瓷洲浑身都温暖了起来,人也跟着精神抖擞,他闲来无事,去了浴室收拾流浪汉换下来的那堆脏衣服。
他把衣服在肥皂水里泡了会儿,搓了几下,什么硬币,贴纸,啤酒瓶盖一股脑儿都掉了出来,倒脏水的时候,姜瓷洲还在水底发现了一张身份证。
那是属于一个叫程浪的人的身份证。
程浪不年轻了,今年得有五十岁了,证件照里的他倒还是个青年的模样,五官英挺,眼神张狂。
姜瓷洲把这张身份证举得高高的,在暗处看了会儿,在亮出又看了会儿,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臂上不知什么时候被烫出了个红色的水泡,他往水泡上挤了点牙膏,放下了程浪的身份证,把衣服过了两遍清水,拧干了,将它们挂到了屋檐下。
雨停了,老宅里静悄悄的,铁树上的红色喜联吸饱了雨水,中文和英文成了几团大同小异的墨渍。
姜瓷洲探出个脑袋往东屋的方向张望,他只能通过一扇门看到另外一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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