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九碗药汤灌下去,枯云睁开了眼睛。
他最先看到的是尹鹤,尹鹤却没注意到他已醒了,究其原因还是那绷带缠得太细密,这几日枯云又没个响动,尹鹤不觉间已将他当成了一个真的烧伤病人咯。
枯云透过两道白网格间的缝隙瞧见他,起先他没响,后来他渴了,他对死的向往是很坚定的,然而他的肉身还在为活而挣扎——他咳了出来。
尹鹤正半蹲在房间里照看煎药的煤炉子,听到这一声响,扔下扇风的破蒲扇就冲到了枯云床前,搓着手,窝着脖子,东探探,西望望,不敢动,只问:“密斯特枯?你醒了??”
枯云不响,喉咙不买账,硬是剧烈咳嗽起来。
尹鹤点头,了悟了:“哦哦,你要喝水是不是?等会儿,我给你弄杯温开水。”
说着,他急匆匆下楼,又急匆匆上来,他将枯云扶起来,把一杯温开水递到了枯云嘴边。
“你慢点喝,你可算是醒了,哎,我得给妙伦打个电话,她还在芳园拍戏呢,要来也得等晚上了,慢点,慢点。”
尹鹤话多,一个劲和枯云讲话。
“你说你怎么就想到去杀了那三个人呢?那个郑阿毛是不是就是杀了宝山的那个枪手?我真是没想到法国人你也敢动啊,你阿知道法租界现在全乱了套了!
欸,你又是怎么从上海出来的?密斯特枯啊,这么多年不见,你的本事怎么变得这么大?都变成刺客,变成高手了?你是学了武功的吧?拜的哪位世外高人啊?”
枯云不出声,喝完水,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尹鹤一拍脑门,笑着给他解开了绷带。
枯云这时才说:“一股子血腥气。”
“哈哈,是鸡血,公鸡血。”
枯云靠在床头,道:“别叫我什么密斯特枯了,半中不洋的,不好听。”
尹鹤转变得很快:“枯少爷是嫌这个称呼不时髦了吗?”
枯云不响,尹鹤又说:“要吃点什么?有点馄饨,我下给你吃啊?”
枯云摇头,尹鹤道:“芥菜肉大馄饨,放一勺香油,香得不得了哇。”
枯云说:“不饿,你饿你吃吧。”
尹鹤张了张嘴:“我也不饿。”
他看枯云是不需要他照应什么了,便又回去看煤炉。
“你在煎药?”
“对呀,给你的。”
尹鹤比个大拇指,“这个药灵的,吃了三天你就醒了。”
枯云嗅嗅鼻子:“用人参了吧,大补。”
尹鹤的大拇指没有收起来,冲枯云挤眉弄眼。
枯云问他:“你现在怎么样?”
尹鹤笑笑,他穿的是几年前的旧衣服,袖口都起了皱纹,鞋子也不新,但擦得很亮,他抹了发油,没擦香水,下巴和人中都冒着青胡渣,他笑起来还是四公子的派头,风流,潇洒。
“我值很多钱,你去找巡捕吧。”
枯云说,“通缉令应该已经贴到苏州了。”
尹鹤还在笑,眼睛看着炉上的小土锅,说:“不缺这个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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