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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莉亚听她提起旗袍的事,在尹鹤的注视下转了个圈。
她今晚穿的是一条鹅黄色旗袍,缎子面上用同色的丝线绣了牡丹花开的图样,盘扣做的是蝴蝶扣,一排浑圆饱满的白珍珠缀在襟上,素雅又富贵。
尹鹤欢呼:“玛莉亚小姐穿旗袍也这么好看,您可真妙,身上是兼具了东西方的所有美丽了。”
这话不假,玛莉亚的身体里毕竟流淌有一半东方的血统,旗袍穿在她身上一点都不会格格不入,反而很协调美观,她是将旗袍穿出了点别人都没见过的新意思,而旗袍又重新诠释了她独到的魅力。
玛莉亚听了赞美,微低下头,摆出个画报上女郎拈花抚肘的姿势,道:“我本来是不爱穿旗袍的,可看到密斯杨的旗袍一件件都那么漂亮,特意找了个师傅赶制了件。”
杨妙伦将两只涂了鲜红蔻丹的手撑在下巴下面,嘴里咬着颗花生米笑,光是这件旗袍的精致做工便将她身上压箱底的蓝缎旗袍彻底比了下去。
论及靠衣装吸引全场注意,杨妙伦是已然输了一程,如今又在尹鹤这里吃了瘪,她自是黯然,但她不会轻易服输。
今晚宴席的主角之一是她的姑妈,亲娘娘,而另外一位则是她的好友,要不是因为她,枯云也认不到这个继娘,这场酒宴也根本不会发生,换言之,她是冥冥之中掌控着一切的幕后导演,这场戏里抢眼的角色再多,他们的命运,那也都还得由她说了算。
杨妙伦眼睛一瞄,看到园里的仆役正在往杨姑妈面前放一个蒲团,吉时将近,枯云就要三跪九叩正式认她姑妈当继娘了。
杨妙伦赶忙是从旗袍的话题里抽身,三两步过去,从一个佣人身上抢了给枯云递茶的活儿。
枯云起先还和她客气,说:“这事情就不麻烦妙伦姐了。”
杨妙伦一拍他:“应该的,应该的。”
枯云哪好意思叫杨妙伦侍奉他,还要劝阻,那边玛莉亚就摇着把檀香扇大呼着“法米法米”
的杀了过来,她手里不知怎么多了捧鲜花,对枯云道:“过会儿我给你们撒花庆祝!”
枯云还算拎得清,看懂了两人的较劲,他万不愿掺和进这场战斗里,拜谢过两人后就和杨姑妈话起了家常。
再看玛莉亚和杨妙伦一人一边站在杨姑妈左右两侧,仿佛是天后娘娘的左右护法,一个笑,另一个也笑。
枯云趁两人斗法时对不远处的黎宝山使了个眼色,他没保证错,这两位小姐可真是要害人笑破肚皮了。
正当时,舞台上锣鼓一敲,吉时已到,枯云端端正正跪到了杨姑妈脚前的花蒲团上,杨家有个主持仪式的乡绅似的人物两眼一闭,拖着调子宣讲起母慈子孝的民间故事,一连两个说下来,杨妙伦和玛莉亚都等得难耐了,杨妙伦抓住了乡绅清痰的空当将手里的茶杯往枯云手里一塞,枯云原本听故事听得也有些瞌睡了,那热茶泼了点出来洒在了他手上,他猛地惊起,接了茶杯就给杨姑妈敬茶,亲亲热热地喊了声:“继娘。”
玛莉亚眼含热泪,带头鼓掌,乡绅的故事被迫中止,他张开了眼睛,看到杨姑妈喜笑颜开,连连点头,又是摸枯云的手,又是抚他的脸,良久才答应下来:“欸!”
那乡绅也识趣地退到了后面。
玛莉亚趁此跨了半步上前,揪下一颗颗新嫩的花骨朵就往枯云和杨姑妈身上抛,杨妙伦比她更荒唐,张开手臂抱住了杨姑妈和枯云,哭出两行热泪,道:“娘娘,小云!
从此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玛莉亚愣了瞬,也扑了上去,四人抱成一团,她梗咽道:“是,我们都是一家人了!”
欢喜的场合突然是泡在了泪水缸里,众人面面相觑,人群里不知是谁先喊了句:“好日子!
大喜事!
大家喝啊!”
气氛才算再度活跃。
但那四人还紧紧环抱在一起,仿若块磐石,纹丝不动。
枯云被挤在最下面,险些喘不过气来,挣扎半天才打了个滚脱了身。
他坐在地上抬头一看,杨妙伦和玛莉亚一个搂着杨姑妈,一个箍紧了她的肩膀还在比眼泪呢,“娘娘!”
“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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