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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云想了会儿,目光转到了埋头绣花的杨姑妈身上,他该改口了,现在她是他的继娘了,他自己认的母亲了。
他的母亲在这儿,上海还有什么值得回去的呢?
上海无非是没完没了的舞会,喝不完的美酒,享不尽的欢乐,无非是黎宝山发家立足的地方。
枯云的眼神收拢了回来,他看着黎宝山:“黎先生还是比较常在上海的吧?毕竟家在那里。”
“家?哈哈。”
黎宝山笑时眼睛更明亮,他道,“我们这种人是四海为家,哪里都是家。”
“那家人朋友,爱人……”
枯云的眼睫毛上下扇动了两下,抖去些烟灰,说,“总该是在上海比较多吧?”
黎宝山道:“别的也就算了,怎么爱人也是用多不多来计算的?”
枯云讪笑了声,继续刺探黎宝山的感情状况,他道:“像黎先生这样的男子,有许多风流韵事并不罕见啊。”
他还不惜自己旧事重提,揭自己的疮疤,“像您的司机都能同时和两个女子欢好,他的本事,仰慕他的人和黎先生根本没法比较吧。”
枯云说完,黎宝山不再笑了,他极认真地看着他,回道:“不管别人是怎么想的,脚踏两条船这种事在我看来可算不上风流。”
他还问枯云,“你不也是最讨厌被人欺骗感情的吗?”
枯云的心突突直跳,且不说黎宝山身边有没有一个情人,单就是在恋爱的观念上他们是不谋而合的。
这一点共同之处让枯云激动难耐,他追问道:“那现在和黎先生来往的那位小姐可真是有福气啊。”
黎宝山收拾起了桌上的餐具,笑容又回到了他的脸上和眼睛里,他道:“可惜就可惜在世上没这么有福气的人。”
枯云耳朵一动,转瞬就明白了这话里的意思,这个黎宝山现在打着光棍呢!
他情不自禁笑出了声,被黎宝山听到,还问他:“枯先生想必是感情生活很幸福美满,是在取笑我这孤家寡人吧?”
枯云抿起了嘴,摆着说辩解:“不是不是,你可别多想,我是突然想起了一个笑话,自己被自己给逗乐了。”
“什么笑话这么好笑,说来听听?”
“被你刚才一问一打断,我给忘了!
就记得特别好笑了。”
黎宝山调侃起了他:“做少爷的都是这样的,枯先生可别再说自己不是少爷了,这个少爷我是叫定你了。”
黎宝山是言出必行,说到做到,和枯云收拾饭桌时,少爷前少爷后的喊着,什么都不让枯云干,把他按在椅子上让他坐好了不说,还给他泡了杯茶,拿上了份报纸,叫他好好歇一歇。
上海滩青帮的大人物给他这个小小寓公端茶送水,枯云是真心觉得自己担当不起,黎宝山才把他按下,他就自己站了起来,报纸茶水才送到,他又赶紧端起来要给黎宝山送过去。
两人你追着我,我赶着你,好似绕着一个圈打转,偏厅的杨姑妈看不下去了,出来说:“你们绕来绕去到底在忙什么?”
枯云这会儿手里的茶正送到黎宝山手上,黎宝山呢,一只手抓着他的手腕要将他拉到椅子上坐下。
杨姑妈一发话,两人你看看我,我瞅瞅你,不约而同欢笑起来。
黎宝山松开了手,道:“我打扰得也够久了。”
枯云拿了他的衣服和鞋子过来,说:“我送送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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