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裴朔雪跑了,在他以为漫天花灯是幻影,放纵内心做了大逆不道之事时,裴朔雪便走得彻底,甚至不惜以死遁这样决绝的办法消失得彻底。
如果不是他有一双能够看清裴朔雪本来样貌的眼睛,他也同那些凡夫俗子一般以为他死了,日夜困在以为自己害死他的痛苦之中,这样就算他杀了那个流言中杀了裴朔雪的人,他的余生也将在无尽的悔恨和遗憾中死去。
在元和山的两年赵珩都不愿再回想是如何熬过来的,他更不敢想过这般的日子再有几十年,直到他老了,直到他死去,都再不得见少年时期惊羡的那个人一眼。
心思翻涌,笔墨不停,宣纸上已经留下裴朔雪的侧影,寥寥几笔虽不多,却足以见其神态。
赵珩停笔,目光投向屏风后裴朔雪摆姿势摆累了偷偷打呵欠的模样,心中滋味难辨:他实在不明白世间怎么会有这么无心无肝之人,好似什么都入不了他的青眼,什么在他眼中都不过是过眼云烟。
这般冷清冷性又装得尘缘颇深的人,要么就一直这样冷淡下去,别给任何人目光的停留,不然凭什么能让他做到这般地步的人不是自己呢?
宣纸微皱,赵珩才意识到自己情绪外露,他垂下眸子,掩下万千情绪,轻轻起身,按照裴朔雪和那个画师约好的带走小几上的一匣银子,无声地走了出去。
裴府小门外一背着卷轴的画师等在隐蔽处,赵珩将那匣银子放在画师的手中,低声嘱托道:“今日之事……”
“小人明白。”
那人笑盈盈地收了匣子,消失在熙攘的人群中。
——
又过半月,将近冬至,平都下雪了。
裴朔雪窝在烧得暖融的榻上,裹着被子,咬着笔头,瞧着挂在内室的画出神。
半晌,他才由衷地夸赞一声:“果然是我,不管什么样子都好看得紧。”
随着他这般感叹落下,在水碗中晃动的正欢的纸鹤像是被使了定身术一般,小小的纸脑袋磕在碗瓷上不吭声了。
裴朔雪的目光从画上又投到床上小桌上的镜子上,在无人的时候,裴朔雪展现出本来的面目,他临镜自照,抚上自己的眉眼,再次感叹道:“不过还是我的本相最好看。”
纸鹤一头栽进了水中,咕嘟了几口水也不肯探出头来了。
裴朔雪懒懒地伸出半截白皙的胳膊,青葱长指剥着南边贡上的蜜桔——赵璜自宫中得了一些,知他喜欢,送了一些过来。
裴朔雪斜了一眼栽在水碗中的纸鹤,用半片橘子皮将它捞了进来,戳了两下,心想要是三斤在,定能应和着自己夸上一夸,不像这个泡在冥府里的人没有半点情致。
“我说到哪儿了?”
裴朔雪咽下一片橘子,酸甜的汁水润入喉间,舒服得他眯了眼睛:“想起来了,在赵珩下辈子的尘世里再加上一笔呗?”
“你真当我能随意更改的人的来世?”
冥王的声音从纸鹤中传来:“这些年你已经给他定了一个衣食无忧的家境,一对宽和溺爱的父母,还要定什么?你自是知道过分干预人的来世对神来说不是什么好事,饶是你总是幸运不被雷罚劈中,也不能将这来世命途当做话本子来写。
其中牵扯纠葛,神君可想好了?”
“这孩子确实挺可怜的。”
裴朔雪放缓了剥橘子的动作,默了半晌,也只说出个“可怜”
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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