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二啊,你被下降头了?◎
按说查人,还是查官职在身的人,没有人比裴弗舟他爹——吏部尚书裴肃更方便的了。
可惜,如今裴弗舟和他爹正势不两立,水火不容,所以裴弗舟只能自己去想办法。
好在,他作为一个金吾卫右统领,打着一些七七八八的旗号去打探一些事情还是可以的。
从上次在马球场遇到大理寺卿之子吴六郎,到这几人所在的各个坊间的坊主,裴弗舟至少都是有权力去调配和询问。
因此一番下来,从江妩那里拿到名字的第六天,这几个人的记录和资料就全都整整齐齐地码放在他右武侯府的案几之上。
裴弗舟今日无需出去当值,一大早就坐在桌前捏着纸卷看。
令史柴锜,他还算是认识,暂且放在一边。
另外两个,左补阙康少恭,司史柳潭,他隐约记得点名字,可也压根就没见过。
瞧那记录,康、柳二人所授官职是七品,都算不得朝参官,平日里是拿着俸禄,多在后头办事。
这两个官职都不是什么能干出花样的位子,若要日后升迁求个通达的仕途,恐怕得好好琢磨一番。
司史柳潭,估计平日里就是闷头修撰史书,这是个细致又需要长久专注的事情,裴弗舟想,这个柳潭或许是个耐性不错,性格老实之人。
不过么,也不一定——都说史官也有宁死不折的,他们大多脑子一根筋,不肯屈就帝王的一些小心思。
放在日常,难免脾气倔强些。
至于那个康少恭,裴弗舟记得左补阙属门下省,是个掌讽谏廷议的官职。
凡遇不合于道之事,自可条起事状,以言谏之。
然而裴弗舟想到这里就要发笑,他不认识这个左补阙康少恭,可对左补阙的对家右补阙,倒是知道些。
右补阙隶属于中书省之下,从前他父亲下朝办完公差回来,偶尔说起几句,曾经提到过右补阙的事情,说得是,那右补阙又如何驳了哪个朝廷要员的面子,和哪位哪位在御街又吵了起来,又弹劾了谁家谁家的儿子。
因此裴弗舟对于言官或是谏官这一类官职的人的性情知道了个大概,多半是喜欢辩驳和吵嘴的。
想到这里,裴弗舟捏着白麻纸忍不住牵唇一笑。
大抵,那司史柳潭老实又倔强;而左补阙康少恭喜欢得理不饶人——两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按照他对江妩的了解,以她的性情,与前者多半觉得无趣又怄气,与后者,呵,怕不是总要引起口舌之争。
这么一来,三个里头又没了两个,似乎事情比他想象得要容易么。
裴弗舟越想越觉得心情不错,拿着白麻纸看了一会儿,还觉得不够,颠起笔一沾墨,在那两个人的名字上分别画了大大的叉子。
眼下,还剩下一个,令史柴锜——裴弗舟剑眉一皱,这才是最让他头疼的。
柴锜,此人一直在太子詹事府做事,那地方主要是负责东宫事务。
作为令史,他平时不过是办理一些文书之类的杂务。
真要一是一,二是二地论起官职,柴锜同方才那二人相比,甚至还要略略逊色一些。
至少,那二人直属天子之臣,可太子詹事府令史么,直属太子,也就比太子门下的小小宾客强些罢了。
然而,柴锜这人还是有些不同的。
如今太子势头平平,又因着七皇子十分受圣人宠爱的情况,不得不采取一些避忌锋芒的行动——裁掉一些门下的属臣,就是做做样子表明决心的第一步。
太子詹事府与左春坊中的令史原本有十六人之多,太子一狠心赶走了一多半,左春坊七剩四,詹事府这头则九剩三,其中就有柴锜。
——可见,柴锜其人是得太子信任的,此时蛰伏不过是韬光养晦,未来必大有用处。
也正因为这一点,裴弗舟也是同柴锜认识的,而且还算熟悉.......论其来,他俩和太子都是同一条船上的人,若真的天下易主,二人朝堂共事,也不意外。
对于柴锜这人,裴弗舟还真说不出来什么问题。
柴锜样貌周正,是官宦之家,为人忠诚义气,办事也可靠......若真的非要鸡蛋里挑骨头一下,那只能说.......
......柴锜是个普通人——是在这贵仕云集,繁华鼎盛的洛阳里,一个有普通的样貌,普通的家世,普通的性格的寻常人......
正因为人是普通的,没什么大问题,所以细细一想,总觉得好像缺了点什么,可你又说不出来,因为那不是什么十分要紧的过错。
总不能说,太过普通也是一种不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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