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轻摇,周檀探出头去跟车夫吩咐了几句,回头看向她时面色已和缓了许多:“科考之际结识的旧友,又算是……志趣相投,他出身商贾家庭,全靠朝辞家族引路,殿试后与我同住了一段时日。”
柏影和艾笛声酷爱饮酒,芷菱和丁香也饮了几杯,周檀只喝了一口,曲悠也仅是尝了尝滋味:“怪不得,少见你同人如此亲密。”
周檀却不愿意再聊他,转移话题说:“你若想去栖风小院探望子谦,可唤我同行,子谦他……身份特殊,你独身前去,怕他们不肯放你进去。”
曲悠“嗯”
了一声:“猜到了。”
周檀挑眉:“你猜到了?”
“你既连……都给我看过,瞧着年纪也能猜到。”
曲悠道,她觉察到马车行处并非周府方向,便问,“这是要往何处去?”
周檀一本正经、十分冷静地说:“去偷些东西。”
曲悠一时没反应过来,意识到他在说什么的时候深深地震惊了:“你说什么?”
这个人是如何做到面无表情且光明正大地带她去偷东西的……
她皱着眉,做贼一般朝外看了一眼:“去偷什么东西?”
周檀鲜少见她这副情态,咳了一声:“你还记得刘姑娘给你的信中,有一页只写了一句诗吗?”
好像是有这样的一页,曲悠回忆了一下,刘怜兮凭借记忆誊录下来的众多信笺两人基本上都看懂了,只有一页没头没尾,写了一句李白的“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
。
“记得。”
“前些日子彭越在京华山上,临死之前对我说,他手中的东西,傅庆年都找不到。”
曲悠点头:“如今你我已知他手中有的,怕是就是无椽先生留给傅老的手札,不过可能不是原本——我猜测,大抵是他从鄀州送公输煅来汴都时见到的,为了保命便誊抄了一份。”
“刘姑娘这些回忆信笺,每一页都带着那个歪歪扭扭的驿站标识,只有这一页没有,反而画了三个撇。”
周檀淡淡道,“三撇为彭,这句诗恐怕是彭越留下的。”
“我本以为他离京时会将手里的把柄带走,想了想又觉得他可能不会带走——鄀州是彭越老家,只要进了鄀州,就算傅庆年想灭他的口都很难,如果我是他,我就会留下这一句似是而非的提醒,等安全了再写信解读,将东西交出来,从此再也不沾手这危险,在老家过安生日子。”
“所以你当时听出他的意思是他根本没将把柄带出来,便不等他说完,立刻让晏姑娘动手了。”
曲悠恍然大悟,彭越临死前那几句没头没尾的话听得她十分疑惑,若周檀真想知道在何处,为何不等他说完便杀人,原来周檀只是想确定此物在不在他的身上。
“如果他没有随身带着,这样东西可能还在府中,傅庆年和杜辉应该去找过了吧?”
“傅庆年本等着彭越到了鄀州明白告诉他,所以在彭越刚刚离开时,应该没有仔细查找过,就算有也是浮皮潦草地找了一遍,后来彭越的府邸便被我着人查封了。”
周檀微微一笑,“既然难找,永远封在府中也好,傅庆年不知道我见过那句诗,自信既然他找不到,我也不可能找到——今日,我们去碰碰运气。”
马车没过多久便停了下来,曲悠扶着周檀的手腕下车,却见他带自己来到了汴河大街的中央——柏影的铺子开在樊楼之后,周围多是酒楼,而大街的中段最为繁华,临近好几家大青楼,脂粉、衣料、首饰铺子比比皆是。
曲悠疑惑问道:“你不是说要去……”
“青天白日,如何能去?”
周檀示意贺三带着河星水月跟上,认真道,“至少要等到夜里,今日休沐,我邀你出来逛逛,自然不能食言。”
*
任时鸣推开房门出来时,感觉自己的脚步有些虚浮。
空气中弥漫着中人欲醉的甜腻香气,他扶着木质栏杆下楼,却差点一脚踩空,险些要一头栽下去的时候,一双手扶住了他的身子。
香气被梅花清冷的气味取代,他昏昏沉沉地被扶到房间躺下,伸手去抓,只抓到了一截绸缎裙摆。
待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了一只镂刻精美、正在燃烧的红烛。
红烛之后的美人漫不经心地抬起眼睛来,她正在摆弄自己的月琴,见他醒来也不惊诧,只是继续调弄琴弦:“你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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