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便毫不客气地直捅胡氏心肝:“倘若谋取亲人性命、觊觎长房资产,也能叫‘棠棣之情,家族之爱’,那祖母怕是建康城里德行最丰厚之人,盈缺应是这辈子都及不上您之万一。”
周围的笑声更大,连最是端庄持重的秋素商也忍不住撇过脸去,憋笑憋得双肩直抖。
胡氏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像开了染坊,险些扑上去咬人。
可她毕竟不是沈令宜秋雯君之流,不会三言两语就被人带进沟里,知道自己如果继续顺着这丫头的思路往下说,只会被摁进泥里永世不得翻身,她索性厚起老脸,无视所有讥讽和嘲笑,另起话头道:“好,前尘往事咱们尽皆不计较,就说当下……”
“哦,现在又不计较了,刚才不是还声泪俱下母慈子孝恨不得立马死了去地下同家父告我忤逆不孝吗?”
沈盈缺戏谑。
胡氏眉梢蹦得像抽筋,两排银牙几乎咬碎,心里反复默念“小不忍乱大谋”
,才忍下气道:“咱们就事论事,好好说话!
太子殿下沉稳守礼,行事周全,朝野上下谁人不知?去岁他奉旨去蜀中平乱,那叛将何等狡诈阴毒,连最擅言辞的严太师,前去招安都遭了暗算,殿下却能数次深入敌营周旋,全身而退。
如此机敏谨慎之人,倘若真有那偷香窃玉之心,又岂会这么容易就叫人抓住尾,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诸位都是聪慧之人,难道就不觉得奇怪?”
这话倒是在理。
在场女眷虽不曾参与朝政,但也知晓萧意卿的性子,倘若他行事当真如此马虎,莫说吴兴王一党,便是荀家最开始都不会扶植这么个没用的主。
场面一时间有些动摇。
胡氏乘胜追击道:“古来有言,士一妻一妾,卿大夫一妻二妾,诸侯一妻八妾,天子更是三夫人九嫔。
可见男子娶妻纳妾,开枝散叶,本就是天理,无可厚非。
娥皇女英,更是千古美谈。
太子殿下贵为一国储君,子息丰茂与否关乎家国社稷,本就不可能只守着你一人过日子,便是提前收了个侍妾,又有何不可?你若因为这个,就和殿下退亲,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她边说边扯动沟壑纵横的嘴角,朝沈盈缺露出个倨傲的笑。
秋素商皱紧眉,心道好厉害的口舌。
先是一番游说,让大家怀疑萧意卿此番不伦之举,或许另有原因;再搬出一套礼法之说,提醒大家,男子养姬纳妾并不稀奇,让大家顺利接受这偷香之事。
荀皇后是萧意卿的养母,其他女客也都是荀派的人,立场上天然就不站沈盈缺,再有这套说辞做靠山,更是不会再过分计较这事。
胡氏再继续混淆视听一番,或许就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不单能让沈令宜免于责罚,还能助她成功嫁入东宫,当个侧妃。
到底是千年的狐狸,这么短的时间,就能把危机变成转机。
沈盈缺若是不能妥善应对,怕是要狠吃一记哑巴亏。
自己倒是能帮忙说两句公道话,可瓜田李下,她这样的立场,若是主动开口蹚这浑水,明日朝堂上就会有东宫畜养的御史,上奏把秋家拉下水。
她可不能冒这风险。
这该如何是好?
秋素商担忧地去看身边人。
沈盈缺却半点不见慌乱,犹自叠手站在油纸伞撑起的浓荫下,背脊挺直,声音清淡:“祖母这话的意思是,太子殿下在皇后娘娘的生辰宴上,罔顾娘娘多年来的养育之恩,不随行侍奉,还和别人在暗处行苟且之事,也并无不妥?”
胡氏眼皮一跳,心里大叫不好。
适才光急着给孙女正名,倒忘了这茬。
萧意卿和自己未婚妻的堂妹夹缠不清,还只是作风问题,至多被人打趣一句风流;可若是这“罔顾皇后养育之恩”
的名头坐实,那可就是真正的不忠不孝。
到时别说沈令宜能不能全身而退,便是萧意卿的太子之位都要危险!
“这、这……”
胡氏汗流浃背,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
沈盈缺轻声一笑,又问:“祖母适才还提到了‘娥皇女英’,所以您是打算将堂妹也嫁进东宫,和我共事一夫?”
胡氏急着想扳回一城,忙道:“是又如何?殿下早晚是要纳妾室的,你与其让他收一些不认识的女子进门,倒不如让他纳了你堂妹,你们姊妹间也算有个照应,这也是为你好!”
“那二叔共御‘娥皇女英’,又是为了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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