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瑞雪兆丰年,自庆典之时就飘起的这点点祥瑞之雪,下得皇城里里外外之人心头皆是一片欢欣雀跃,觉得来年定有个好兆头。
只是,在这深宫静夜里,那点点细小到几乎看不见的雪花安静无声地坠落,却为这深冬之夜平添了几分萧索的冷意。
殿门开启一隅,他披着件黑色外氅进来,深底的外衣上落着些细碎洁白的雪片。
空荡荡的殿里只余一两盏孤灯,里面侍候的婢女奴才们早已退了下去。
他却也没再点灯,踱到窗前的矮几边上,看了眼矮几上落了没几个子的棋局,坐了下来。
我却不知道他这大半夜的不睡觉独自下棋是个什么兴趣,但正因好奇,便不由自主飘过去。
雪夜是格外寂静的。
唯有昏暗灯影与窗外一点白雪反射的微光,映照在锃亮而纵横交错的棋盘上,每一颗棋子由那双手指点落于棋盘之上时,所发出的那一声清响都无比清晰,仿若山涧落入溪潭,好似直敲在人的心上。
我趴在放着棋盘的矮几上,瞧了好一阵子。
诚然,他下着棋的那双手是极好看的,否则我那时也不会在他下棋的时候整日整日直盯着看,什么也不做都不觉得无聊。
他面色看不出喜怒,只淡漠地缓缓交替落下黑子与白子,看似自己与自己在对弈,目光却是有些空泛出神。
我总觉得,他眼中透着些怅然的凄色,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
我视线齐平地瞧了好久,渐渐从他那象牙般的修长手指转移至棋盘上,看着看着,忽然觉得有点眼熟。
你说我会下棋吗?当然是……不会的。
我唯一会下的只有五子棋。
然而我渐渐惊讶地发觉,眼前这盘棋,是他曾经与我父王下过的棋局之一。
那时候,我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看他和我父王在书房里下棋。
分明是年纪轻轻的少年公子,却透着一股极有男人味的睿智与气度,那执棋的姿态自不必说,更主要是棋局上那种杀伐果决的水平与魄力,很难不让人心生倾慕。
当然,我并看不懂,但是只需瞧瞧父亲的反应,便都能明白了。
我那时非常迷恋他下棋时的样子……唔,当时在我眼中,他做什么动作都是顶好看的,大概恋爱中的人,不仅脑子不好使,眼睛也是瞎的。
说到这个,现在真觉得那时是不是哪根筋搭错了,围棋那么一样无比枯燥又难懂的东西,就因为痴迷于看他下棋,我居然极富热情又相当好学地去把书房里那些棋理入门的书籍都翻出来看了,还半点不觉无聊。
他一个不相熟的男客初到府中,我作为官家小姐,自然不方便贸然去经常见客,那时就借着观摩学习的名义,常常在父王与他对弈时,坐在两人侧边观看。
现在想来,父王那时候是否已另怀目的,如今便不得而知了。
其实父王是文官,供的也是闲职,要说下棋并不是他的一个好对手。
可是府中上下,除了父王,便更难找出合适的人陪他下——后来我曾跟他下过一次棋,半局不到我就彻底放弃,这人真是一点也不留情的。
我为了能多看到他,甚至还缠着父王经常去邀请他对弈,父王竟然也同意了。
后来熟络了,我更是常常整日地伏在那两人棋局的桌案上,一看就是半天。
在我对那些深奥无比的棋理书籍生厌之前,终于也还是没怎么学会围棋,却渐渐能看懂一些他们的意图。
因而我专注并长时间地观看那些棋局之后,慢慢能将每一步棋记在心里。
一个人的时候,我就经常自己在房里摆弄那些棋子,将他们的棋局一步步重演出来——根本不为什么学习,仅仅是在脑海中体味他每下一步时的姿态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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