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慎丢下手里那条毛毯:“我说,也可以不是。”
“你很早就说过,没有我,你这辈子会舒服很多,不是吗?”
他始终没看江翠兰,语气尽可能无谓。
江慎见过很多次江翠兰骂人,跟商邵华,跟左邻右舍,他知道,自己声音大,江翠兰声音会更大,自己据理力争,江翠兰无理也会力争。
果然,江翠兰很激动:“你……我就那么一说,我不是把你养大了?谁生了你,大冬天抱着你,一口热水都没有,差点冻死在街上?就因为生了你这个祸害!
你凭着良心说,我亏待过你吗?”
江翠兰越说越激动,像是忘了他们母子之间有过多少值得计较的龃龉,江慎本来不会跟她撕破脸,现在却不得不提醒她:
“是我哥把我养大的,十岁的时候你就不要我了。”
江翠兰张了张嘴,哑然一瞬之后立刻开始计较就算是十岁也有天大的生养恩,待她从江慎出生喝了几包奶粉骂到江慎不听话半夜被推出家门,再到送江慎上学,三天两头地交钱,然后口干舌燥,越说越没话。
她对江慎的付出那么有限,就算颠倒是非也不能支持她信口开河太多。
江慎静静听完,并没有在那些牵强和扭曲的指责中间打断。
母子决裂应该是很悲哀的时刻,他也确实感到悲哀,因为他是那么缺少爱的人。
如果商暮秋没有回来,他们母子可能永远也不会有摊开了清算的这天。
所以,如果江慎稍微心软,被她的恩情绑架,被她那点悔恨打动,他们母子就又能稀里糊涂地‘互相依靠’,然后他又去汲取江翠兰全是杂质的利用中掺杂的,复杂的母性。
要是没有商暮秋,没有江翠兰非要戳破这些事。
江慎还是决定计较清楚。
“八岁的时候,你带我去北滩,你说你看到了一条漂亮的丝巾,让我站着等等你,但是其实你已经跟人谈好价钱了,五千块钱,是吗?”
江翠兰立刻否认:“什么五千块钱!”
江慎继续说:“五岁的时候,债主找上门让你还钱,威胁你,你把我推出去,让他们随便杀。”
“四岁的时候,你带着我去了我不认识的巷子,把我丢下走了,我问了很多人才找到回去的路,我回去的时候,你在跟人打麻将。”
江慎还可以继续列举,这种事情太多了,江翠兰有无数次想要通过各种方式处理掉江慎这个拖油瓶,她没想到这些事江慎居然都记得,逐渐没了气势,但还是不愿意承认:“你肯定是记错了,我什么时候干过这些?”
再说了,江慎最后不还是没丢?不还是赖着自己活到了长大成人?
“没关系。”
江慎说:“你觉得没有就没有,十岁的时候,你丢下我跟人走了总有吧?”
江翠兰终于哑口无言,顿了顿,提着气反问:“那时候……你有地方住,有饭吃,还想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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