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间明白过来那句同意到底所指什么,是无条件相信自己,接受与包容既定现实,想要还给这么多年他应有的自由,想到这里,心尖如针扎般泛点酸疼,越强忍下情绪,越像水滴溅进滚烫油锅里,失控到眉间皱起嘴角下撇,眼泪不受控掉落时,时瑜飞快将头转向另一侧,不想让温荇清瞧见。
“时瑜,她并没有怪你。”
温荇清温而缓的声音从旁侧传过,时瑜深吸一口气,尽量压制住声音颤抖,“嗯,我知道……”
“是我考虑不周到,这种事情应该和你商量的。”
“没关系温老板,本来也瞒不住她什么。”
还不如快刀斩乱麻,疏通心中这块淤堵,时瑜仍背对着他说话,瞧不出什么情绪,“向阳从来对我没有脾气,从前也是,只要不是错事就会无底线包容,这种温润性格还真像我们母亲,太像了……”
温荇清心想确实,佯装威胁时毫无半点压迫人的气势,温柔之人扮蛮横总会破绽百出,时向阳最后提出口的要求,竟是一个妹妹对哥哥最深沉的维护。
“向阳是个懂事的好姑娘。”
时瑜轻应,似乎低低笑了声,“别人都说,兄妹姐弟在一起会很容易小打小闹,向阳自小时候跟在我身边,躺在襁褓里就会冲着我笑,长大一些的时候,母亲给我们两人用毛线勾成各种玩具,她从来不和我争抢,唯一的一次吵闹还是在她中学那会。”
第一次,时瑜同自己提及家人相关事情,温荇清开车静静听他袒露心扉,并不多问其他。
“以前,我们父母在镇子上开设小工厂,一家几口人生活也算富裕,时向阳有年任性非要学习钢琴,父母拗不过答应便给她买回一架,但她玩心重,没学几个月就放弃了,我那年正要准备高考,学习压力很大,忍不住说了她几句,忘记具体争执的是什么内容,那天吵完架后只记得心里十分后悔,她一连几天也没再搭理我,年少心气高,谁都不肯先开口去道歉。”
道出的都是些记忆里兄妹之间相处时光,温馨与摩擦勾勒出最珍贵平凡回忆。
时瑜说到这忽转沉默,声音转调,语言开始变得支离破碎,“父母说要带我和向阳一起出去旅游,想借此调和兄妹之间的关系,那段时间,他们工厂里的事明明很忙,还硬要加班挤出空闲给我们,结果,在这之前有天晚上……工厂意外失火,他们,我父母去宿舍里搭救员工,最后连同他们在内一共五个人葬身火海……碳化严重,甚至找不到一具全尸。”
回忆急转直下,听出时瑜声音不对劲,温荇清忙打转向灯将车停在路边熄火,解下身上安全带。
“时向阳一直很内疚,她不说我也知道,葬礼后,我还发誓要照顾好唯一妹妹,看她学业有成,穿婚纱步入婚礼殿堂……没想到。”
说到这喉间近乎绝望哽咽,“如果我父母还在,一定会责怪我没有照顾好她……”
伸向时瑜的手悬在半空一滞,人在情绪奔溃时无法自控,这些话应该是他掩埋心底深处的自责,温荇清眸光轻颤,心底某处柔软就像浸泡在盐水里,刺激神经隐隐作痛。
“不要乱想。”
温荇清俯身向他倾过,“父母更不愿看到你这样自责,而不是去责怪你时瑜,生老病死都不是人自己所能决定的,作为时向阳的哥哥,你已经尽职尽责,做得很好。”
解开时瑜安全带,扳过还在隐忍发抖的身体,温荇清看到一张犹带泪痕的脸,鼻涕将出未出,眼眶和鼻尖皆泛着红,这样哭起来不是很好看,眼底聚成一潭化作水珠,断线般下坠,偏偏坠落的眼泪滴滴化成冰锥刺在自己心上,很难想象当时面对那种情形,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是如何的绝望,温荇清实在疼惜,于自己来说无疑最不愿看到他伤心模样。
时瑜双目失去些神采,嘴里还在断断续续,“我一直不敢做最坏的打算不想面对有些东西,就算医生告诉我说要做好一切准备……”
将时瑜拥在怀里,温荇清打断他这些诉说,手指轻柔穿插发间引人靠在自己肩膀,不顾眼泪或是鼻涕沾在自己价格高昂的衬衫上,另一只手则由上而下抚摸他后背,说不要胡思乱想,现在主治医师算得国内最知名专家,一切未尘埃落定之前皆有可能。
手上动作如此辗转反复数十回,安慰似乎起到效应,时瑜情绪逐渐安稳,呼吸趋向平缓,那双手同样攀向温荇清后背,像濒死之人抱住海里浮木一般忽感无虞。
直到被车窗外一记鸣笛声惊扰,时瑜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这种样子实在失态,声音哼哼唧唧从怀里传出,“对不起温老板……是我没有控制好情绪。”
这个时候还不忘向人道无所谓的歉,温荇清无奈却不忍责备,从车载纸盒中抽出几张面纸要替他擤鼻涕,“在我这里,你不需要压抑自己什么。”
有手有脚让别人擤鼻涕实在不好意思,就像被当作小孩子般对待,时瑜想说自己来,温荇清却以命令口吻让他乖乖听话,忸怩不安哼出两声,盯着那只修长手指捏住自己腌臜物扔在垃圾收纳箱里,完全没一丝嫌弃。
所有负面情绪转瞬全无,时瑜意识到过去为何再难受再难忍也能吞咽消化情绪,反观现在竟有些自恣,应该是温荇清,温荇清给予他可以这样做的权利。
路上耽搁些时间,赶回公司时已临近中午,刚刚还显晴,这会云层积厚有下雨倾向。
时瑜面颊泛红眼皮浮肿,哭过痕迹仍还未消退,年轻男孩最顾惜自己尊严,自然不想让别人瞧见,温荇清索性让人在车里等他一时半会,说自己上去一趟不会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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