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藏着两个十二三岁的孩童,他们努力挤到人群前面,跪在地上朝着游飞雪磕头。
她左眼上的疤痕结痂,难以撑开,只能用受限的目光看向那两个孩子。
她记得一个叫阳春,一个叫小霞,都是在这附近乞讨生活的流浪者,从冯将军战败后这两个孩子就失去了父母。
给士兵的贴补不过五十大洋,可这两个孩子被寒冬折磨得无处可躲,徘徊许久来到她店门前,也是像现在这般久跪不起。
她为他们收拾出了一间小屋,放弃租赁出去的那笔收入,给无家可归的孩子勉强凑出一个家。
“我不赚你们的钱,只赚我该赚的,但有一点,等你们长大了要记得,家国不可辱,永远不要为丁点利益向小人低头。”
他们在酒楼里生活时注意到那里来往的人,从面相和说话方式上都能感觉到,游老板收留的都是来自天南海北的贫苦人。
除去酒楼日常营业,女人的钱大多花在给这些人的炊事费上。
可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一群陌生人浩浩荡荡闯入酒楼,将居住在后院里的流浪者驱赶出去,封条闭店,硬生生将游飞雪拖行至车里。
日报上刊登了游老板的罪行,占据大半版面,他们看不懂,也不理解。
免费给他们住所和饭吃的好人,怎么就成了死刑犯。
她给了别人生的权利,却断了自己的后路。
游飞雪的目光仅停留一瞬,便苍绝收回。
“为什么……没有人能救救游老板……”
阳春死咬着手,向天磕头祈求。
旁边也传来默默的哭泣声,妇女抱着孩子掩面而泣,老人席地而坐,转动着手里的念珠。
青年人看不得女人被欺辱,脸色如木,一双手攥得泛白,欲冲上刑场为女人松开那锁链。
但人们知道,他们的愤怒在权贵面前如同以卵击石。
有人传,游飞雪是为了顶罪,才在审讯结束前就草草认下桩桩件件。
恨意涌现,小霞拉起弟弟的手起身,抹去眼角的泪珠。
“阳春起来,咱们不低头,高高兴兴地送游老板最后一程。”
高位的人盼着她死,为她流的泪,不就应证了洋人政府期望的杀鸡儆猴的效果。
春夏过去,便是冬日。
没有人庇护,他们也要坚强地活下去,替游老板亲眼看到暖春复回。
“犯人游飞雪,涉及武力袭击军事要地,窃取管控药品,私自向外城人提供住处,扰乱物价……等多项罪名,判处死刑,即刻起执行枪刑。”
肖钰站在街角,头上还戴着顶鸭舌帽,他感受到令他手指麻痹的无力感,眼神里藏着无尽悲怆。
没有军服与士兵队伍的加持,他现在就像与围观者融为一体,就连游飞雪也无法从一张张悲痛的脸上辨别出肖钰。
他抽了根烟,心里的刺痛不散。
想要嘶吼的欲望,让他心跳加速冲撞着胸膜。
若不是元笙将这事广而告之大肆宣传,他有很多办法掩盖掉丢失的那些药品,也很容易摆平偶然发生的遇袭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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