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纪怀宿动了动,他终于不再如开始那般坐得笔直,而是微微弓起身子,舒服的朝后靠去。
“傅时牧,我今天肯跟你坦白我的所为,正是由于我不惧怕你知道真相。”
纪怀宿转动目光,忽而冲傅时牧一笑:“因为即便你知道了真相,说出去也无人信你。”
傅时牧笑了,“我信,我知道你不是个过于自负的家伙。”
纪怀宿笑意不褪,眉间却平添了淡淡的讥讽。
“小晏是佛子,她不属于任何人。”
纪怀宿说。
傅时牧的思绪就像被一只手狠狠掐住一般,忽的中断了。
纪怀宿冷冷道:“你以为你守的了她?她不过是迷于尘世,没人知道她会在哪一天突然开悟,若等她觉悟了,你挽回的了吗?”
傅时牧瞪了纪怀宿许久,他无法说服自己去信,可看到纪怀宿的神情,又由不得自己去否定,“所以你就让她身陷在仇恨与迫害中,此生都无法回归佛门?”
“我还要让她知道,整个世界都会背叛她,只有我才是她唯一值得相伴的人。”
纪怀宿的声音低低的,轻轻的,却如斯清晰。
傅时牧双手无意识的紧握,指节太过用力而显得青白。
“从我有记忆的时候起,我便开始断断续续的梦到浮屠山。
只是那时还小,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后来机缘巧合知道梦里的山在何处时,我便离开家,只身来到无色山庄,一定要找到梦里的答案。”
纪怀宿摸了摸自己身旁一口没动的茶,凉了。
“我从十岁起开始学着观禅,观前世,看前世。
可直到七八年后我才知道,原来我每次在禅境里看到的两个人,一个是我,一个是小晏的前世。”
纪怀宿突然笑了笑:“看到前世是和尚的小晏,我有多惊讶你知道吗。
我不过因为前世和她的一个赌约,累积了多深的执念,以至于我这辈子都对她念念不忘。”
“我记不清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起爱上她的。”
纪怀宿似是陷入了冥想,许久才道:“是啊她的确是个很普通的姑娘,我刚到山庄的时候,她也不过五六岁,难得见着一个跟她年纪相仿的人,便总缠着我不放,以至于那段时间我真是很讨厌她。”
昏昧的烛火下,军师的脸上竟带着比橘色的火光更暖人的笑意。
“后来有一天,她青着鼻眼又来找我,我问她为什么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她说听不得别人说我是怪胎,所以跟其他小孩打了一架。
我说你为什么不觉得我是这人奇怪,她说你很好,你身上有好闻的檀香,我很喜欢。”
纪怀宿暖笑着:“小孩子的理由就是这么简单,不是吗?”
傅时牧沉默的看着那个带着微笑面具的狂魔,他感到自己的胸膛里空荡荡的,仿佛风吹过都会荡起回声。
“从那以后我便不再排斥她,也开始发现她其实并不像其他小孩一般聒噪,她很少对别人提要求,虽然她是大庄主的女儿。”
纪怀宿想了一会儿,才续道:“我想,在我通过观禅终于意识到她是转世佛子的那一刻,应该我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原来很恐惧她离开我。
我发现自己早就不知什么时候起,将她视为我人生唯一的意义,就像上一世的赌约那般让我为之执着了一辈子。”
纪怀宿双眼迷离的看着烛火,“如果她真的回归了青灯,我该怎么办。”
那一瞬,傅时牧仿佛听到了一声无力的叹息。
纪怀宿缓缓合上眼,在脑海中一点点勾勒着她的眉眼。
窗外风声呜咽,月色黯淡的堆积在窗沿上。
纪怀宿的一直没有睁眼,他眉间的苦痛忧悒不去。
傅时牧手掌下的扶手早已被他捂的温热,当他回过神来松开手的时候,五指早已因为长时间用力而微微酸痛。
傅时牧颓然,“这就是你害她的理由吗?”
59窗外风声呜咽,月色黯淡的堆积在窗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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