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下一刻,他便被那个女人带走,丢下了雷霆阵中。
一道道雷闪劈入他娇小脆弱的身体,雷声覆盖了他的嚎啕大哭,女人远远地看着,唇边露出了一个满意而又刻毒的笑。
所以在很小的时候,季无休就知道了什么叫做“痛”
。
不停歇的雷电不晓得劈了多久,直到最后他失去了意识,当他被那个女人从雷霆阵中带出时,他认为自己终于结束了痛苦的折磨,却没想到,那只是折磨的开始。
他惧怕雷电,刻在骨头里的惧怕。
虽然人间的雷闪远没有雷霆阵中的可怖骇人,它远在高高的天际,像只张牙舞爪的纸老虎,换句话说就是真的会劈到他的头上也不会对他造成任何的伤害,他现在的身躯,可经得起任何捶打,可即使这样,它也仍使季无休害怕。
他不可控制地发抖,抽搐,扎在衣柜里的小小鸟儿,恐惧到肝胆俱裂。
然而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一只温热而又柔软的小手缓缓覆上他的脑袋,那手轻柔地类似抚慰的一下下顺着他的毛发,带着一点芍药花浅浅的清香,像是温和的流水,一点点将他浸透,紧接着他就被团到了一处十足温暖的地方,芳香馥郁,好似有甜软空灵的声音在他周身响彻,温柔的声音,温软的话语,将他渐渐安抚下来。
震耳发聩的雷声好似从耳边渐渐退去,他紧绷颤抖的身体渐渐不再战栗,那种温热绵软的感觉渐渐使他紧绷的心神松弛下来,他昏昏睡去。
睡了自有记忆以来的第一个好觉。
……睡,睡着了?感受到怀中的小鸟不再颤抖,韩淼淼本想询问一下他现在感受如何,可是却听见了鸟兄发出规律的如同小猫一样的轻微鼾声。
方才韩淼淼在屋中没有看到季无休,想着他可能是趁着她不注意的时候逃跑了,她也没在意,但回床上的时候窗外突然打下一道尤其亮的雷闪,瞬间照亮韩淼淼的眼睛,余光里她看见衣橱敞开了一条细缝。
直觉告诉她她应该过去寻找。
韩淼淼点亮油灯,持着灯打开衣橱的时候,她看见原本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被弄的乱七八糟,而衣服下鼓起一个可疑的小包,小包下的生物貌似在不停地颤抖着。
韩淼淼动作轻缓地一层层掀开衣裙,看见了那只瑟缩的、颤栗的、可怜的小鸟。
那一刻韩淼淼忘记了鸟兄平日里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忘记了他浑身金辉遨游在高高的天宇,忘记了他一人撕碎了成千上万的妖兽,眼前只余下一只可怜的小鸟儿。
她忍着内心的颤抖,轻柔地抬手抚摸上他小小的头颅,轻缓地顺着他的羽毛,竭尽所能的给他一点安慰。
现在看着鸟儿在酣睡,韩淼淼露出了一个如同老母亲般欣慰柔软的笑,是他帮了她一路,现在她终于能为他做些什么了,哪怕只是像这样小小的不足为道的事情。
窗外雷声缓缓平歇,激烈的雨势也缓和了下来。
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韩淼淼抱着鸟儿也渐渐睡去。
然而与这边温馨的场景截然相反的是,韩府的另一边,紫色的雷闪下,幽森肃穆的祠堂被照亮的何其诡异。
大雨噼里啪啦拍打着万物,滋润着万物。
雨声之中,一声一声,不断地传来女人撕心裂肺的嘶吼。
韩晶晶看着眼前是不是被雷电照亮的牌位,凄森的夜风使她想起了下人们口中描绘的那些人凄惨的死状。
好似他们的怨魂踏着这个凄然的雨夜,如韩淼淼一般纷纷来找她寻仇了。
她突然就后悔起来,恨自己一时鬼迷心窍,竟与山匪勾结,使自己手中沾满鲜血。
她缩在角落里,眼睛直楞楞地看着牌位,渐渐失去了神采。
……第二日清晨,外头是一片被春雨洗刷的洁净如新的新鲜园林,雨后清新的空气使人即使在睡梦中也心情愉悦。
季无休率先起来,起床的一瞬间他感觉到了哪里不对,他好像被什么东西重重地压住了。
脑中蓦然闪昨夜的记忆,他摇了摇头,把那记忆晃散,都是错觉,他想,应该是自己精神错乱了。
可当他艰难的从那重物下钻出脑袋时,他的鼻尖蓦然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清香,他侧头一看,却见压住自己的是一团花白的雾影,再一下,他身下是一床绣着花团的锦被,那略微有些熟悉的花色,淦,是韩淼淼床上的。
渐渐的,我们的魔头露出了一副被人强睡了的阴沉神情,他不带情绪的一眼缓缓再此看向酣睡中的韩淼淼,他再也忍受不了这个屡次要占他便宜的无耻凡人了,蓄满力量的一掌扇向韩淼淼……准确的说韩淼淼是被吵醒的,她茫然地揉了揉那双睡眼惺忪的眸,爬起来的时候一头柔顺的乌发自肩头垂落,眼睛聚焦,她看向敞着一个洞的房门,内心惊觉不好,拉开门,看着黏在墙上的季无休,发出了真诚的问号,“鸟兄,你这是什么兴致,好好的觉不睡,转爱上墙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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