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又被云拉扯进了阴翳里,仅剩下凄凄惨惨戚戚地一层薄光,照得寡陋的庭院鬼蜮凄迷。
妇人本就害怕,此时凉风习习,耳边更似萦绕着若有若无,说不上是猫叫还是鬼哭声……她想起前不久才在东市菜场门口处决的逆犯,她胆小没去看,听对门的王夫人说是砍人如同砍瓜切菜,血流成河,每一个惨白的头颅都是没法合上眼的……
这么一想,卷在风中的呜咽声更清晰了一些,扎进脖子里的风似乎也变得更刺骨。
她再也不敢在院中庭院,道菩萨告佛祖地念着疾步回了自己的屋。
那厢妾室满腹惆怅地回到自己居住的西屋里,自家老爷仅是朝中一个小小的五品官,家中无势,住不起城东权贵的大宅也罢,一间西屋也拼拼凑凑地好容易给她隔出了个外橱。
她不是个讲究人,出身贱籍,能嫁入官门已是生平之幸。
只是主母刻薄,日子过得和烤火似的,她叹息着自己坎坷的生计,拆了发髻对着混沌的镜子发呆。
孰料发了不到片刻的呆,她眨眨眼,觉着镜子里头似乎映着出个什么……她先是一惊,但很快发觉那个胖乎乎的身形十分眼熟。
原本灰冷的胸膛忽得又热乎了起来,愁云浓雾一瞬间烟消云散。
她倏地站了起来,站起的一瞬颈子上似乎扎入记冷风,她毫不在意仍是欢喜地绕过纱橱:“老爷!
!
你怎么回来也不打声招……”
可惜,她再也说不出下面的话来,满眼只有一具挂在屏风上颤悠悠的肥胖身躯,和一个朝着她死不瞑目的惨白脑袋……
五更天,燕京城西佰乐坊,十三弄。
狭弄里依旧风声俱静,唯一可闻的声响便是火把熊熊的燃烧声,偶尔掺杂一两声窃窃私语,很快又归于死寂。
无人发觉,巷弄斜对面的一扇门扉后趴着双迷糊又好奇的眼睛。
她刚想惊呼出声,却被自家老爷一把死死捂住嘴,拼命把她拖回了屋中。
因此她只看见了一眼,而那一眼足够她心悸犹存。
“别说话!
别出声!
忘记今晚看到的一切!”
男人传入她耳中的声音比他的身子还要颤抖,“给他知道了,我们一家都得和对门的一样!”
他?
她睁着惊恐的眼睛,想起进出不息的人影中似乎是有一个独特而别样的。
那个男子身量挺拔修长,绯色的飞鱼服在火光下折射出柔和的光线,如同他半隐在阴影中的眼眸,温润且多情。
是的,那双眼睛给她第一感觉就是温柔,正因如此才使她恍如见了地狱修罗。
谁会看抬出的一具具尸体唇畔含笑,仿佛看着自己心爱的情人一般。
若非修罗,便是恶鬼。
“督主,一家十三余口,尸体僵硬得差不多,应该是在同一时间丧命。”
子番的大档头跟着最后一句尸体出来了。
他是仵作出身,寻常尸体大多一眼一摸便知何时身亡。
东厂里不养废人,每一个能坐上班主档头都有绝技傍身。
至于那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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