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日子过了几年,盛晚清长大了些,恰逢帝师薨逝,天子为感念师恩,以国丧之礼厚葬。
燕京城内外封禁,盛晚清不能回家去,于是这及笄礼只得在这庄子进行。
在一些婆子小厮的见证下,由孟怀言给她行簪礼。
燕京的传统,第一簪由家中祖父母或德高望重之人行簪,以表重视。
第二簪由父母或族中养恩长辈行簪,以表珍爱。
第三簪由定亲的未婚夫婿或家中长兄行簪,以表祝福。
这庄子上婆子是万万不敢给小姐行簪礼的。
孟怀言便托人往盛家去了书信,征求对方意见。
在燕京及笄不可延后,延后则视为不祥,故而盛家父母长辈便让孟怀言代劳,差人送来了盛晚清亲族为她准备的三只簪。
一只是金镶玉的铃兰簪,巧就巧在那铃兰是极品东珠雕刻而成,可谓巧夺天工。
一只是纯金簪下坠红色宝石流苏,最后一只是通体温润的粉玉。
孟怀言收到后,想了想把第三只玉簪换下,把自家祖传的青玉簪放进盒子里。
晨间起,婆子就把小姑娘的刘海梳上去,换了个成年姑娘的髻,往日的皮猴子今日倒有几分恬静之气。
孟怀言手持三簪,看着眼前的人乖巧的立着,说不出自己的心情,听着婆子在旁唱着吉祥词,这三簪全都由他给代劳了,礼成,孟怀言一言不的望着盛晚清,只见她对着镜子瞧了瞧自己,转身对着他盈盈一拜“多谢师长。”
孟怀言看着她头上的青玉簪,一挑眉,难得她没在这小厮婆子面前叫他夫君,不过从那天起,她再也没有叫过他夫君。
再后来啊……
再后来,严丹边境生乱,她父亲带兵出征,只不过,未能坚持三月,盛家军遭人暗算,盛将军及她兄长都战死沙场。
盛老将军临危受命,带着夫人儿媳前往严丹,却也永远留在了那里。
一夕之间,盛家仅余下她盛晚清一人,而她连一句亲人的只言片语都没能收到。
孟怀言记得,消息送来庄子上那天,盛晚清独自在湖边坐了很久,眼神透着一股死寂。
后来,她回了燕京,料理亲人的后事,他便也回了国子监任职。
再后来,他听闻,盛家全死在了边疆,盛家军群龙无,严丹一路高歌猛进势如破竹,盛家军溃不成军。
听闻,她进宫了,求了一道圣旨,之后一言不的收拾行囊,带着尚书府的小公子梁萧,总兵府的小公子楚姚,三人一同去了边疆。
听闻,她打了败仗,为了救被敌人围困的楚姚身受重伤,九死一生。
听闻,她越战越勇,身边军师梁萧出谋划策,副将楚姚也不再冲动莽撞,三人硬是带着盛家军杀出了一条血路。
赫赫战功,都是一步一步踏着血而来的。
孟怀言手握书卷,不知在国子监过度了几个寒来暑往,教书育人,只是偶尔望着边疆的方向出神。
他推拒了母亲给他相看的姑娘,直言他在等一个人。
可后来,他听闻皇帝给她赐了婚,赐给了他那不成器的六皇子。
隔日,他看着捧着蛐蛐儿笼子在国子监里招摇而过的六皇子,眼里闪过一丝鄙夷。
他配不上她,当时他心里如是想着。
等着等着,她回来了,如今她背脊挺拔,如同一棵北方的白杨,她被风沙吹的黑瘦了,长得却也比一般姑娘高得多。
他见她离席,便跟了上来。
脑中纷乱,如今他二十有五,不知她会不会嫌弃他年岁大。
她即便醉了,感觉依然敏锐,很快便现了他。
印象里的小姑娘和眼前人重合,却又不同,心头万种情绪难言,而她却躬身行礼,叫他“师长”
。
该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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