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怜默不作声了。
她又忆起秾李的那句话——到底不可轻易信人。
她信了宗契师父,而他却当头给了她一棒。
度尘在前,时而牵她过难行的砂石碎泥路。
她的手温热,应怜忽而想到,度尘这人,究竟可信几分呢?
她颇有种“一度著蛇咬,怕见断井索”
的惶惑之感。
下山不必多久,树影依稀,地势忽平坦起来,遥见远空幽邃,群山虚影,她忽想起一事,“你家在哪儿?离此远么?”
“不远,绕过城,往西五十里便是。”
度尘道。
应怜脚底一软,“五、五十里?”
度尘眼儿亮晶晶的,回头一瞥,“你怕什么?瞧!”
她一指左近。
应怜打眼一瞧,正见一处低矮屋篷,里头影黢黢地露出半只摇晃的马脑袋,却原来是间马厩。
“今日寺里只有赵大官人两个,想必是他们的马。”
度尘喜道,“巧了,我们正可骑了去,五十里不多时便到。”
只是近前了才瞧出,只有一匹,通身枣红,在深暗的夜色里近乎漆黑,目准如炬、四蹄粗壮,被牵出来时有些不耐,刨蹄打鼻,喷了度尘一脸。
“你会骑马不?”
度尘将马牵来。
应怜脚软得像泥,摇摇头,又点点头,“会、一点儿……不是很会。”
那马低头来嚼她的衣襟,惊得她兔子一样横跳了开。
度尘有些烦恼,拍拍马背,“我也不大会。
算了,你前我后,咱们慢行些好了。”
说着,先托她上了马,自己再跨上后头,紧攥了辔子,令其小跑开了。
·
堂上乌七八糟地斗成了一窝蜂。
赵芳庭是属鳝鱼的,连人带宝早溜得没影儿,实不仗义地丢了宗契一人,在姑子堆里支应。
十几二十个拿枪拿棒的女僧,学了几天拳脚,天罗地网似的绊他。
宗契被敲打得心头火起,一棍压住几人,将之撂倒在地,一眼望见院外黑沉无光,心想着去寻应怜,却怎么也脱不开身。
法持惧他镔铁禅棍,只在人众后遥遥指挥。
宗契后撤一步,搁着倾圮的半张桌,立棍杵地,恼了起来,“我无心伤人,你们再要咄咄相逼,休怪我棍下无情!”
话音还未坠地,好悬又被刀尖划过面颊。
“既是两脚的牲畜,”
宗契怒意上涌,一横棍,挑起一张破雕花凳,旋风似的砸开一片场子,“那便按牲畜的法子来治!”
他不开杀戒,却专敲脚踝,一个两个,棍扫处呼声震天。
一片棍棒刀枪雨林之中,宗契流星似的划开,身形轻捷,教人眼花缭乱。
寺中人一个个只觉腿脚震痛,筋麻骨裂,刈草般伏倒了一大片,兵器叮铃哐啷砸落在地。
最后一个,宗契一棍敲中腿上麻筋,踩着脊背一个鹰隼俯击便跃起坠下,径直跳出圈外,迎着面容惊骇的法持,一掌便扼住了她的脖颈。
“她在哪儿!”
他每说一字,手下便紧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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