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姑婆回来时,凌彦齐曾问过她,是否需要重新装修。
姑婆拉柜门查看,木门既无变形开裂,也无潮湿发霉,只是开合处吱吱呀呀作响,“换什么,这是大马最好的原始橡果木,现在有钱都买不到了。
把五金配件换掉就好。”
s市刚刚历经一次回南天,三十年前的木材,能有这么好的防水防腐性能,也是很不错了。
凌彦齐站在餐厅过道,往厨房里望。
嵌在吊顶里的灯瓦数不够,照不亮这些古朴厚重的颜色,还被它们吸走不少光亮。
司芃的身影被昏暗的灯圈放大,在空间里来回晃动。
她的动作无比娴熟。
她在咖啡店打工,凌彦齐当然知道她会做饭菜。
可她的娴熟,又不止针对做饭菜这件事,而是这里的每一件事。
他还挺惊讶,她能在这些抽屉和柜门里,轻而易举找到各种食材配料。
姑婆的厨房,有它独有的密码。
换做他,恐怕都没法在一堆瓶瓶罐罐中找到酱油。
姑婆说,我的厨房和你的书房一样,都是有领地感的。
偏偏这么有领地感的地方,一点也不排斥司芃。
它更像是个闭合的磁场,在她光临踏入的一瞬,配合地开了一条缝。
凌彦齐看两眼后往客厅走。
姑婆吃完面,精神好些,唤他过去坐在身边,轻声说:“阿齐,我知你在担心什么。
这个司小姐,只是打扮不太好看,但是人真的不错,我和她打过好几次交道,是个纯良的孩子。”
她的脸上还有隐隐的笑容:“刚刚那碗面,还让我想起六十几年前,去别人家做客,吃过的那碗面。”
“哦?”
姑婆很少和凌彦齐说起过去的往事。
今晚他要在小楼歇下来,有时间陪她聊一聊,“味道一样?”
“哪还记得味道?当然都很好吃,不过是样子一模一样。
我娘做菜爱放酱油嘛,我随她,看到通白通白的面汤,印象总会深一些。
心里还想,这家人真是穷,穷到连酱油都买不起,什么都不放的面,哪有味道?其实人家以前都是用熬四五个小时的鸡汤来下面,没有鸡汤而已。”
她拍凌彦齐手背:“也是个可怜的孩子,这么小就得学做饭照顾自己,让她留下来啦。
回去不要跟外公舅舅讲,我腿骨折这件事跟她有关系。
我怕他们不答应的。”
凌彦齐点头答应。
姑婆这么喜欢司芃,出乎他的意料。
司芃从厨房出来也不休息,要推卢奶奶去一楼的洗手间:“天气好闷,我帮你冲个凉。
放心好了,我不会打湿这石膏。”
卢奶奶慌了,她还不习惯在他人面前裸露身体:“不用,我洗把脸,还有手脚洗干净就得了。”
“那也行。”
司芃打温水出来,拧干毛巾递过去。
等卢奶奶洗净脸擦干手,她又换盆水出来,给她洗脚,哪怕只能洗一只脚。
凌彦齐瞧着,做这一切的司芃,是很细心很认真的,像极了她在灵芝山寺上香的情形。
她不是贤惠传统的那类女孩,她如此照顾姑婆,只怕是太想她的阿婆。
凌彦齐也想起自己的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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