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嘴象征性张张,没有把喉咙里的话讲出来。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
家家户户又将昨日收进屋的干菜、干花拿到了太阳底下,医者在她女儿的陪伴下也一大早来了医馆,将要晾晒的药材送到了医馆后院的空地上。
风雨许久没有碰过医药,被仰光挑起兴趣,也跟着她们摆弄。
仰光的步履明显变得沉重,一步一挪,一挪一重,风雨用余光关注了两眼,仰光已至高年,时日无多。
“娘,”
仰光的女儿开口,对着仰光嚷道,“你先进去吧,要不有病人来了,不知道你在里头,就多花时间等了。”
仰光点点头,独自走到屋檐投射下的阴影里、跨进木门槛。
“仙者,请受我一拜。”
风雨拿着黄芪,细细拨开,恍若未听有人喊她。
徐醉茗扶着北冥瑶依着门框在呼吸新鲜空气,两人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一幅仿佛定格了的画面。
风雨绕过跪在地上的女子,行至菊花架前,随意拿了一框,又重新回到刚刚的位置,将菊花铺洒在黄芪旁边,不够位置,她又寻了新的糙纸垫着,将剩下的菊花晒完。
“我并非仙者。”
“我只是活得比一般人长点。”
女子猝然抬头,似乎她一开始要听的就是这个答案。
风雨心下不免叹气,她当年救仰光除了违背不了神格,还因为小时候的仰光是个不同于世俗之人、不求长生财富的人。
她相信如今年迈的仰光亦如当年,心志未变,可惜仰光的女儿不是。
仰光身上真正值得闪光的地方竟无人继承。
“我不求娘如您长生,只求她陪我白头。”
风雨拈起一朵菊花,微微仰头背对阳光,光线将干菊花照出了更澄亮的黄色,菊花清香浓郁,予人平和,她嘴角似勾未勾,眼睛低垂,鼻梁高耸,精致妩媚,眼角下的泪痣却又在下一秒力挽狂澜地为她添上足够的平易近人。
“老而不死为怪——这是你娘少年时与我说的。”
“你娘或许比你想象中的能接受死亡。”
风雨将菊花放下,一如几十年前她放下一朵菊花然后转瞬消失在仰光的生活里时做的一样,她坐在灰黑色屋瓦上晃了两下腿,然后往后一翻,消失在三人视线里。
徐醉茗和北冥瑶面面相觑,说了今天告辞,但没说是这么个告辞法啊!
徐醉茗忙扶着北冥瑶、领着侍女和医者、医者之女告别,医者之女面色不自然,反倒是和风雨有渊源的仰光医者她对此没有展现一丝情绪——伤心、生气、高兴……统统没有。
老医者和蔼地交待她们药方和饮药方法,最后从怀里贴身处颤颤巍巍拿出一封信,偷偷摸摸背着她的女儿塞到徐醉茗怀里,小声道:“我有一个大女儿,叫赤柚,她已经在外两年没回家了,麻烦你帮我把这封信带给她。
别让小婉看见,她会伤心。”
徐醉茗心虚地往背对着她们、站在药炉前的女子处看了一眼,然后急忙将眼神收回来,把带着老人体温的信件放进胸口,拍拍,低声答老人:“您放心。”
徐醉茗和北冥瑶走出医馆,老医者站在门内挥手,如家中送孙辈远行的长辈。
风雨在镇口的榕树下等他们,榕树还没迎来它的秋天,还能为过路人提供一方温柔之地。
长长的树须是温柔的,刮到人脸上也舍不得刮伤人一分;穿过了整个树冠、戏弄了全部绿叶的风也是温柔的,庞大的身躯只给人满满的拥抱。
“老医者要我给她女儿带一封信。”
“她女儿不是在身边吗?”
“另一个女儿。”
北冥瑶补充道:“大女儿。”
“她居然还有一个女儿。”
“你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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