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他这个养在深闺,从来没有过人之处的孙女竟然也能察觉到,并且如果有行动力得找到他,侃侃而言毫无畏惧!
荣国公越想越奇,不由吸着冷气问道:“你如何这般笃定?”
贾元春并不惊慌,平静回视着他,淡淡道:“孙女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
她转过脸去,望着窗外的夜雨,语气惆怅得仿佛晕着一团雾气,“如果一个月后,太子仍然在位,那也只是孙女命该如此罢了。”
这样的见识、这样的情绪,都超出了荣国公对一个十三岁女孩的认知。
他压下心中的惊疑,板起脸来,“今日你在这里说过的话,听到的话,出了这道门,全部给我忘掉。
你方才讲的那些,也不许再向任何人吐露!”
他说着语气冷厉起来,“这是关系着合族人性命的大事!
你若不谨慎……”
他没有把话说话,但是话中意思却很明白了。
贾元春并不害怕,她本就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死亡的可怕之处,不过是在于等待它的过程。
她笑起来,睫毛眨动,看起来温柔无害,语气也很温和,“祖父,您多虑了。
我既然能说出方才这番话,便不会是不分轻重的蠢材。”
她起身,将紫砂罐收好,低声道:“只要一个月就够了。”
怎么拖,拖多久,就不是她现在的能力可以左右的了。
所以,她要冒雨摸黑而来,费这样一番口舌,让有这个能力的人出马。
贾元春从进梨香院,到离开,不过一柱香时分,与素日荔枝来去的时间差吻合。
她撑着青色的油纸伞,脚步轻盈地走在雨夜里,梨香院引路的丫头原路送她出去,始终没有发觉身边的人并非荔枝,而是贾府的大姑娘。
贾元春走到梨香院外园子中的亭子旁,见荔枝果然等在那里,风雨声大,呼喊难闻,她索性上了亭子。
“大姑娘,您可出来了。”
荔枝笑着迎过来,将灯笼从一旁的石桌上提起来,接过元春手中空了的紫砂罐。
“累荔枝姐姐久等了。”
贾元春笑着,将荔枝的伞也撑开,“我为姐姐撑伞。”
“这怎么使得?”
荔枝忙将紫砂罐挑在灯笼柄上,一手接过伞来,携着贾元春下了亭子一路往住处走去。
当夜贾母就重病起来,据说先是受了雷鸣电闪之惊,后来宝玉夜啼,贾母亲自起身照料,又着了凉,折腾了三四次,宝玉好了,贾母却病倒了。
而且这病来势凶猛,眼看不好;一直静养的荣国公也现身了,亲自入宫为结发妻子求皇上派太医来看诊。
早朝时去请了一次,太医摇头而返;入暮时分,荣国公又再度入宫,这次除了请太医,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他向陪伴效忠了四十多年的皇帝请求,让他的大孙女、日前被选为女史的贾元春可以在府上多留一个月,奉养病中的祖母。
皇帝对老伙伴的回复也很简短有力:让她自己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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