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元春跟着王夫人一进内室,隔着屏风就听到贾珠正对李氏道:“这几日累了你了,让丫头们来守着,你也该歇歇……”
“我服侍你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哪里有什么累不累?”
李氏柔声嗔怪。
贾元春与王夫人都不是那等促狭人,这元春便拉着王夫人悄悄退了出去,将脚步放重些,走到窗户下隔着喊,“大嫂子可在家里么?”
李纨忙答应着迎出来,贾元春因笑道:“我才从老祖宗那儿辞了出来,听说大哥病了,过来看看。”
王夫人目光在长媳身上一转,见她穿着半旧的家常衣裳,发丝齐整,只是面色憔悴,眼窝处发青,便笑道:“照料珠儿,累了你了。”
李纨陪笑道:“母亲言重了,媳妇不过是做份内之事。”
说着将二人迎进内室。
“大嫂子这怎么一个丫头也不见,可是躲懒去了?”
贾元春问道。
李纨笑道:“小丫头们听说大姑娘从宫里回来,都去二门等着看了,我也不拘着她们,这会子许是凑在一处说话呢。
几个大丫头,昨晚在外间给大爷守着的那三个,我让她们去歇着了。
方才金宝去给大爷端药,不留心叫砂锅底燎了手指,我记得大太太那儿的獾油还有半罐子,让她去讨要点上药去了……”
细说起来,竟是各有各的事。
贾元春点头道:“只嫂子这里没有人也不像样子,回头让我房里的丫头来帮衬一二。”
她上一世为一宫之主,虽然本性平和,时日久了总有些不同,这竟是说在王夫人前头了。
王夫人却笑得欣慰,“你这入宫一趟,倒比先前越发长进了。”
说话间三人已是转过屏风,那贾珠早听得声响,披衣束发,下床相迎。
贾元春抬眼看去,只见长兄身形瘦削,面色暗黄,似是肺气不足;然而行走自如,面带笑容——与常人并无二致,如何不出旬月就一病去了呢?
那李纨先侍奉王夫人在上首坐了,又亲自搬了个绣墩请元春坐。
元春欠身谢过就坐,凝目望着贾珠询问道:“哥哥身上可好,听说太医已经看过了,却是怎么说的?”
贾珠在王夫人左手侧坐了,看了一眼立在王夫人身后的妻子,笑着开释道:“说是阴虚、脾虚,心肺火旺,倒算不上是病,只是正值暑热,内毒发上来了。
用心调理,十天半月的也就好了。”
说着拱手作揖,“还请母亲与妹妹放宽心,否则就是我的不是了。”
说得王夫人笑了,到底是母亲,还要嘱咐几句,“你现下年轻倒也罢了,只是如今不好好爱惜身子,老了有你吃苦头的地方。
功课老爷催逼得紧,也是盼着你出息——你向来懂事,这上头原也不必我多说。
只一宗,多顾惜自己身子。”
又侧身说李纨,“你也是个懂事的,时常劝着大爷点,夜深了就早点歇息,功课也不紧在那一会子……”
李纨诺诺得答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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