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操劳了三年,先帝英年早逝了。
圣祖爷的三年孝刚过,紧跟着就是先帝的。
先帝临死前,怕月大将军功高震主,思虑周密得赏了一杯毒酒下去。
大丧期间,未满三岁的淳亲王追随着他早夭的姐姐、追随着他励精图治的父皇一同去了,葬在了皇陵:大将军被自尽、淳亲王早夭、月贵妃——不,那会是月太妃了,月太妃病重,月家也是处在一片风雨飘摇中。
她记得那一晚,碧玺泡了茶包帮她敷眼睛——那是哭灵的时候红肿了打的,忽然来人说是玉华宫老太妃请她去小叙一番。
那是她第一次踏入玉华宫,也是最后一次。
初冬的夜晚,玉华宫里迷漫着淡蓝色的雾霭,花树迷离。
虽然小雪银雨般霏霏而落,天边却挂着一轮薄月,周围的云团色彩异常鲜明。
她带着碧玺,脚步轻巧得入了正殿,一进门就看到正堂挂着唐寅的《临水芙蓉图》,画中一朵芙蓉、衬以数片枝叶,低垂于水石之上,笔意精简,意蕴却丰满。
玉华宫的大宫女带着她绕过八扇金漆点翠玻璃围屏,转入东暖阁,软榻侧墙上也挂了一幅唐寅的画,却是墨韵明净的《雨竹图》。
她看了一眼那画,只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猛听得内室“哗啦”
一声,接着就是什么玉器碎裂的声音。
“太妃!”
那引路的大宫女忙抢上前去,她也随之跟着进了内室。
只见月太妃斜倚在床上,只着了里衣,乌发如瀑散落在腰间;床边歪着一座朱漆描金三脚架,旁边是碎了的玉盆,兰花玉白的根摔在地上,断成几截,还有那青翠的花瓣,和玉盆的碎片一起,在烛光下里暗暗地闪着光。
那大宫女忙问,“太妃,您可受伤了?”
又亲自去收拾地上的玉石兰花。
月太妃的目光在那青翠的花瓣上流连着,仿佛是注视着心爱的人在走向死亡,她的声音依旧很清冷,“你们都下去吧,留贾妃与我说话。”
那大宫女答应着,带了碧玺下去了。
她不知怎地,那会儿竟然还有心思留意房间里的陈设,非但留心了,还细细得看着墙上挂的《枯槎鸲鹆图》出了神。
那画中乃是一只八哥栖于枯木枝头,正引吭高歌;一两条细藤与数笔野竹同枯枝上的老叶画在一起,更添生趣。
她从画中回过神来,一错眼看到月太妃正盯着她,不由自觉窘迫,笑笑道:“这八哥画得倒有趣。”
月太妃眸光一转,落在那画上,红唇轻启,“那是用积墨法画的,秃笔点叶,也算恰到好处,总不堕了唐寅才子之名。”
她哪里知道什么积墨法,只唐寅还是听过的,笑道:“臣妾一路进来,见壁上悬挂的都是唐寅古画,可见太妃您是极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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