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你重伤之下,饶是有着四师伯寸步不离的照料调理,仍是反反覆覆两年多才养好。
此番伤病比之上次有过之而无不及,之所以不到半年痊愈,连肩上贯穿箭伤都没留下病根,还不是那千金难求的人参灵芝熊胆鹿茸流水似的取来,叫你饮水吃饭一般用下,你当真装作不知吗?
更不必说,他是如何强硬的回护于你,在颜泰乔面前,在颜泰临面前,在寿客苑,在定南王府,倘若你当真落到这些人手中,下场比照如今定然更惨上十倍百倍不止,你当真想不通吗?
阿英啊阿英,你到底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地步?
但见颜玉央从怀中取出一物,那是一枚温润玉梳,并无过多雕花纹饰,只在梳背处嵌了三粒莹洁水精珠,珠内各有几道细微裂痕,不甚剔透,可见曾历经磨难,际遇坎坷。
阿英呼吸一滞:“这是——”
这分明是当初在日月山石室中,那柄做钥匙开启壁画石门的玉梳,当时情形万分危机,她以为这玉梳留在石壁之上,与石室一同化作废墟了,没想到竟是被他而得,留在身边这样久。
颜玉央摩挲几下手中玉梳,低声道:
“日月山中,西海湖畔,我不想当做是一场梦。”
往事一幕幕掠过心头,旧日回忆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可是,又如何呢?”
她苦笑了一下,是又如何呢?
她是何人,他又是何人?倘若她心中有他一分,岂不是连猪狗都不如?
即便当年白寒尔同灵州公主乃是两情相悦,公主不曾投河自尽,白寒尔欺骗西夏国主,侵吞李氏宝藏,二人国仇家恨,也不可能善终。
他轻轻擦去她面上的泪水,指尖拂过她通红的眼角,将那玉梳插在她的发间:
“你不是想报仇吗?你不是想杀我吗?那么留下来,留在我身边,你才有机会要我的命,你才有机会和我同归于尽,你说是不是?”
明明是这般残忍血腥的话,他却是说得极尽诱惑之能,叫阿英一时间不禁痴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勾践尚且卧薪尝胆,她又为何不能忍辱偷生,曲意逢迎?他开口了,他示弱了,他露出破绽了,他亮出底牌了,她便该趁机顺水推舟,阳奉阴违才是。
本就是她受制于人,权宜之计,她是为忠孝节义,为家国大局,谁又能说她什么呢?
耳边那声音仍是在不停地蛊惑道:
“无人会知你身在何处,亦无人会知你做过什么,你我各取所需,这样不好吗?”
是啊,这塞北燕云地,大宅深院中,谁又能知晓她是谁,谁又能知晓九华山庄温泉池里像牙床帐中那场隐秘情事,曾叫做两情相悦?他要她,而她要他的命,如此不好吗?
她似是陷入了无穷迷障,漫山遍野堆砌着金粉浮华,将她从头到脚的淹没,方寸已乱,灵台晦暗,她浮浮沉沉,辨不清东西南北。
阿英就这样如失了魂般,被颜玉央抱上了床榻。
合髻结发,掷盏大吉,撒帐交杯,有辛辣甘甜的酒,自他口中被哺入她口,鸳鸯锦衾,红绡帐暖,真仿佛是就此共结连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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