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去世的第十个秋天。
陛下走了,在一个很安静的夜晚,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停止了呼吸,也没人知道他走时是何种心情。
遵着遗诏,靖王代政,我从旁辅政,直至无忧成年。
当上皇太后的某天,我在养心殿等着无忧下朝,学着陛下当初坐在露台上远眺。
我很想知道,陛下眼中看到的又是何种天地,也不得不承认,即便如此,我仍是爱陛下的。
然后我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檐角,仿佛连银铃叮当的声音都一清二楚。
我自嘲一笑,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随着视线上移,永安宫有些泛旧的屋顶后面,一抹橙色冒出了脑袋。
我有些好奇,让人打开了永安宫的大门,这次银铃声真切传入了我的耳中。
这是我第一次进永安宫,其实和其他宫殿没什么区别,前院一块大大的石屏格挡住外面的视线。
我想起陛下曾经跟我说,他年少时每次来找皇后娘娘,都要在石屏后面踌躇很久。
想见到她,又怕她望向自己的眼神从希望变成失望。
进入殿内后,我发现里面干干净净,一点都不像十多年没住人的屋子。
宫殿里的陈设,应该同当年是一样,我见着许多在凉州才有的物件,在书架上翻了翻,也都是皇后娘娘的字迹。
说实话,皇后娘娘的字迹,跟自小学习琴棋书画的闺秀比有点丑了,但其中又透着一股倔强的劲,像从前的她。
绕到后院,我看到了陛下说的那株梅树,因为季节不合时宜,没有开花,它也没有梅林那些高大,就这么光秃秃的站在院子里,同周围的绿意格格不入。
皇后娘娘一直都喜欢打理花花草草,从前的坤宁宫也是四季常花开,季季都开的十分热闹。
娘娘还常常将盛开的花折下来送与后宫姐妹,每当有些个多愁善感的姐妹感叹可惜时,娘娘总一句“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敷衍过去。
环顾四周,院子里只有一个老宫人低头打扫着。
我想起在养心殿看到的橙色,便上前问她,她带着我绕了一圈走到屋后,眼前的一幕却把我钉在原地。
大片的凌霄花,爬了整整一面墙,都簇拥在一起盛开着,藤蔓交叉这向上爬,一股子势要爬上天的样子,热闹又十分有生机。
那老宫人笑眯眯的与我说:“太后娘娘您可是第二个看到这些的外人,先皇来永安宫可不爱进后院。”
“当年郡主栽下这凌霄花时还只是株小幼苗哩,她还说等爬满墙了,就给先皇看看。”
“可惜啊可惜啊”
她的话好像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我听得不真切,我好像溺水的人发不出一点声音,可内心却在不停挣扎。
我想起了刚才在书架上翻找到的字条。
“太子哥哥送了我一株梅花,不知道养不养得活。”
“齐焕送了我一盆凌霄花,我真的很喜欢。”
是啊,她不似其他任何,就是向阳而生的凌霄。
而这个故事里,竟不是所有人,都在唱独角戏。
这一刻,我仿佛穿过时光,看到了少年时期的他们。
彼此爱慕,又彼此小心,最后一颗真心却无处安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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