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停摩托车的棚子,南乙才想起自己手里还拎着蒋甜买的奶茶。
他将杯子拿出来,静静地盯了几秒,阳光下,杯壁上的水珠聚成线,滴滴答答往下淌着,好像在哭似的。
水滴到灰色地面,令他想起一年前那对父母坐在自己面前哭泣的样子,当时的泪水也是这样,啪嗒,滴落在他们面前的餐桌上,他们的女儿薛愉,被蒋甜校园霸凌,患上抑郁,最终跳楼,
原本他是想假扮薛愉的同学了解情况,但当他看到摆在家中的薛愉的遗像,当这两位善良的长辈热心地招待了他,将他视为唯一的倾诉对象,述说这几年的痛苦,甚至感谢他还记得薛愉时,南乙向他们坦白了。
他做不到对同样伤痕累累的人说谎
然而,要让成年人信任、不轻视一个孩子的话,实在难于登天。
第一次南乙被礼貌地请了出去,没来得及说更多,后来他又上门两次,无果。
最后一次隔了很久,在薛愉的己日,他在幕碑前等了很久
那一次,这对伤心的父母决定听他说完,也被他出同龄人的头脑和沉着到可怕的心理素质所震撼。
当他将需要说的,说完之后,得到的是对方抖着声音的一句疑问。
“这些你想了多久?
南乙也为薛愉上了一炷香,然后起身
“一直都在想,从我决定要报仇的那天起,每天都在想,已经数不清了。
而南乙也始终记得这对父母红着眼眶说的话。
“如果有需要,请告诉我们,我们一定会帮你,做什么都可以。
那天的太阳也是这么刺眼,刀子一样往人的眼睛里扎
很多时候,他盯着蒋甜的脸,看着她那谄媚混合征服欲的笑容,仿佛化身一个幽灵,来到她和薛愉所在的学校,亲眼目睹曾经生过的一切:这笑容和她用开水泼在薛愉后背的笑容一样吗?和她将薛愉逼进洗手间,逼她脱下校服和上衣,用圆珠笔在她身上写恶毒谩骂的笑容一样吗?她被纵容作恶、还能全身而退的源头,是因为有一个掌握一定权力的父亲。
那她父亲权力的来源呢?是一场场肇事逃逸被掩盖后的奖励吗
再这些念头逐渐滑入深渊之前,南乙对自己叫停了。
平静地舒出一口气,他的脚步停在垃圾桶前,将手里没开过的奶茶装回袋子里,毫无留恋地扔了进去。
谁知就在这时,耳边忽然被人吹了口气,是西瓜味泡泡糖的气息
耳朵很痒,南乙躲了躲,皱着眉扭头,在看到来人时眉头渐渐松开。
“扔垃圾呢。”
奏一隅两手插在口袋里,嘴里嚼着泡泡糖,冲他笑,“你不是不爱吃甜食吗?别人送的?南乙没正面回答,视线从他眼睛下移到他脖子上的纹身,思考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还真是别人送的。”
奏一隅挑了挑眉,“一口都没喝就直接扔了,怎么这么无情。
南乙无心地勾了勾嘴角,“嗯,我这人就这样。
奏一隅胡闹似的提了个没头没脑的问题:“那要是我给你买呢?也直接扔?
“你先买了再说。”
南乙的目光抬了抬,在奏一隅脸上扫过,然后又问,“你怎么在这儿?不是说东门“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就快到了,正要告诉你呢。”
阳光透过树叶缝隙落到奏一隅脸上,他眯了眯眼,“谁知道你小子电话挂得那么快。
南乙没说话,心里在想这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看到他和蒋甜说话了?
”
车停了?
“咽
“那干嘛拿着头盔啊?”
奏一隅瞥了一眼那个白色头盔,“这不是给我用的那个备用的吗?
他怀疑这人就是看到了
南乙盯了他一眼,干脆将头盔套在他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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