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从他这里走了好一会儿,那泼洒一地的药汤被屋里热气蒸着,浓重的苦意几乎要将屋顶冲开了,庄和初烧得有些昏的脑子才猛醒过来。
他刚才糊里糊涂地应了什么?
什么叫……她不浪费,他别让别人糟蹋了?
难怪人跑得那么快。
庄和初看着那人留在床边的三个橘子,轻轻摸过臂间衣衫上被那人攥出的浅浅褶皱,好似屋中浓重的苦意都淡了一淡,不禁有些好笑。
常年装病掩人耳目,竟到今日才真切觉得,生病也能是件很好的事。
春和斋今夜为什么不让去人,来这一趟,千钟也越印证心里的猜想,出来便只是唤了人重新煎药送去,自己没再折返。
折腾大半宿,又等到送药去春和斋的人办完差事来向她回了话,确定庄和初一切都好,千钟才算踏实睡下,以至于次日一早宫里来人时,千钟还没醒。
“昨夜是我伤情反复,辛苦县主彻夜看顾,临近天亮才睡下。
耽搁瞿姑姑的差事,皆是庄某之过,还望姑姑宽谅。”
庄和初这话说罢,又掩着心口处有气无力地咳了几声,看得那皇后宫中差来送嫁衣的年长女使一阵惊心,忙说无妨。
“庄大人切莫忧心,既是喜事,早一刻是早生欢喜,晚一刻是晚来福长,都是大喜。”
上一回,就是这位瞿姑姑亲自带人来送的嫁衣,只是那会儿千钟借着祭拜的名头哄过银柳,换上叫花子那身衣裳出门去了,瞿姑姑左右等不来人,却等来了庄和初在街上出事的消息,还听说有副棺材已经进了庄府。
两道消息一并往宫中一递,皇后便做主,先将那已有些不合时宜的嫁衣原样拿回了宫。
这回仓促定下新日子,送的还是这一套嫁衣。
随行来的宫人们一一小心地捧着那些箱奁,瞿姑姑说话间往上一扫,不由得想起庄府这桩亲事里的波折,又劝慰道。
“算上十年前那一回,宫里这是第三回给梅县主送嫁衣了。
庄大人宽心,好事多磨,凡事再难,到了第三回,总是能成的。”
“承姑姑吉言。”
与瞿姑姑一道来的万喜在旁听了一阵,适时插话,“县主甫一起身,难免畏寒,要是急赶着过来,受了风寒,耽误明日婚仪可不好。
我瞧着,这梅宅里也没什么外人,瞿姑姑不妨就免些虚礼,别叫县主来这前厅走一趟了。”
瞿姑姑也是皇后身边的老人了,万喜一张嘴,她就明白,照应那位县主只是场面上的话,撵她回避才是真。
送嫁衣这事儿上,原就没有万喜的活儿,他跟着一路来,自是皇上那里另有差遣。
瞿姑姑心领神会,便道:“还是万公公思量周全。
劳庄大人差人引路,奴婢这便去见县主吧。”
“多谢万公公与瞿姑姑关照。”
待瞿姑姑与一众宫人都离了这厅堂,庄和初也会意地遣走了在此听差的一应仆婢,只留自己与万喜相对。
万喜捧着热茶,还一味只说寒暄话。
“您庄府那头要备办的事,已有人去嘱咐姜管家了,奴婢来这一趟,只为当面给您道个喜。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果真不假,瞧您这气色,哪像是刚受了那么重的伤呢!”
御前的人专程出宫一趟,还要支开皇后那里的人,自不会只为这点事。
万喜话里已然透出了音,庄和初还是顺着话道:“庄某能有今日之喜,全是托万公公的福。
若非您代为置办的那副喜棺到得及时,以庄某病躯残命,受此重创,岂有转危为安、因祸得福的好事?”
一句话说到心坎上,万喜几乎笑没了眼,“您是柳暗花明,苦尽甘来了!”
寒暄话罢,万喜顺着话头,不着痕迹地把话一拐,“您受伤这事,京兆府已经查清上报了。
说是您不常在街面走动,太眼生,裕王府的人办差时没认准,出手误伤了您。
裕王今日一早也到皇上那儿说了,说是为着好好补偿您,也定亲自操持好您这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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