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现成的成员之中策反,终究有风险,这条路确实更稳妥。
庄和初一时无话,姜浓又接着说:“我当时也未作他想,一心只想报恩,真入了探事司,才明白那是如何两难的境地。
大人虽是今上一朝入司的,该也有所耳闻,先帝朝时司中为防人员反叛泄密,手段多么严苛。”
皇城探事司这样隐秘行事的衙门,在任何一朝都一定会有严苛的手段预防与惩治内贼,如今一朝当然也有,可与先帝朝相比,远远不及。
先帝朝被选入司的那日,是要服毒的。
那毒一旦服下,往后余生,每十日就要服一次压制药性作的药,这药掌握在当时司中专门负责监察的一股人手中,入司之后一旦被现有不轨之举,哪怕只是个苗头,都有可能被立即断药。
断药之后,毒性迅蔓延,不出三日,便会在惨绝的痛苦中气绝身亡。
便是说,在先帝朝,一入皇城探事司,就是将自己的余生填了进来,要么竭忠尽命死在差事上,要么,就是死在这毒上。
总之无论如何,必定是不得善终。
可不管怎么说,当年进这衙门,也是她自己点了头的,没什么可埋怨。
姜浓只轻描淡写地一句带过,便又道:“那时我虽顺利入司,可是一来年资尚浅,接触不到机要,二来,也畏惧身上的毒,所以一直也没能为裕王的大业出上什么力。”
这些先帝朝的前尘往事,有她这简明扼要的几句话写进文书里,就足够了。
她不赘述,庄和初也不追问。
“这些这都是先帝一朝的事了,如今呢?”
如今的皇城探事司已和先帝朝不同了。
萧承泽常年带兵,深谙用间之道,明白先帝这一招看起来虽省事,但绝非长久之计,于是在御极之后,立即斥重金命人研制出了解毒之法。
之后,又以他多年带兵的经验亲自主持建立了一套防泄密、叛逃的制度,取代了先帝朝简单粗暴的方式,以种种精细巧妙的保密管理,来将此类事件生的可能自根源处降到最低。
是以姜浓这些原本在先帝去后也会如枯叶一般随先帝凋零的人,全都保下了性命,也有了如别的衙门差人一般请辞、致仕的可能。
如今在皇城探事司中,没有随时毒的恐惧,只有为国效命的忠心,和很难钻得进空子的制度。
“如今,”
姜浓眉目微垂,有些自嘲地笑笑,“我虽已深入九监核心,但司中在保密一事上做得花样百出,很难知道摊派在自己身上的任务究竟是真的,还是一道烟雾而已,擅自报给裕王,以他的疑心,那就等同自寻死路。”
姜浓自从入庄府,到庄和初麾下,所经手的大大小小的任务,说白了,都是同一件事。
说谎。
这些年来,庄和初何时要在家生病,何时要脱身出门,何时不在府中却要装作在府中的样子,何时人在府中却要不着痕迹、不伤和气地将来客拒于门外,都是要有高明的谎话来帮衬的。
姜浓的任务,便是在这种时候根据她对这座皇城细致入微的了解,和昔年在深宫之中磨砺出的圆滑周到,为他编上一套进可攻退可守的说辞。
所以,姜浓或许并不知庄和初每次都是去了哪,去做些什么,但有件事,她是再清楚不过的。
但以庄和初这些日子的估量,这件事,她也并没有告诉裕王。
“我在司中的身份不会有假,你为何也没告诉裕王?”
倘使裕王早知此事,单是玉轻容那一事上的排布,就足够让他,甚至让整个第九监栽上一个万劫不复的大跟头。
也正因如此,他才一直未能想通,究竟是在哪个位置上的人,才会既对第九监行事的路数了如指掌,却又对他的身份一无所知?
如今知道这人就是姜浓,此事就更难想通了。
以姜浓所担的差事,她该是只知后者而并不熟悉前者才对。
“裕王确曾向我问过各监指挥使和总指挥使都是什么人,我只对他报称,以本朝对司中的管理,我的位置尚不足获悉这些。”
“他相信?”
“也许吧。
只问过那一次,再未曾追问。”
姜浓轻一叹,苦笑,“也或许,以他如今这般权势,早已不必把皇城探事司放在眼里了。”
庄和初未置可否,“那本朝以来,你曾对裕王报过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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