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银柳摸进那宅子时也留意到了,听到庄和初这看似轻巧的吩咐,才一下子变了脸色。
“您让她去找姜管家要人,是先给姜管家透个话,让姜管家知道是您差遣她去的,又在她身边跟着人证,到时候,您借这由头就能光明正大地落她,旁人也都不会知道真正的因由在哪儿了。”
才待了几日,这套宅门里的门道就让她摸得这么明白了,可以想见,她为着那探寻裕王眼线的差事,暗地里不声不响花了多少心力。
可在这用心之外,庄和初还分明品咂出一股为银柳叫屈的滋味来。
“不是要撵她走。”
庄和初浅浅喝了一口那被熬煮得浓淡合宜的甜汤。
龙眼红枣汤要熬到这个浓淡,掐算时辰,该是银柳出去前备在茶炉上的。
越是要做反常的事,就越是要将日常的事做得滴水不漏,这是在九监当差最起码的能力之一。
也因如此,从银柳接到密令到今日正式出手,他未能有丝毫觉察。
无论下令之人本意如何,银柳若不曾做这些思量,当真对千钟下杀手,他又能否及时觉察?
万般可能,不堪设想。
这些年担着皇城探事司的差事,无一日不是在死生一线上踏来跨去,原以为对劫后余生这种事早已麻木了,可这浅浅一口热汤入喉,庄和初才觉出心口紧成一团,竟连这一口汤水都难以下咽。
千钟感激银柳的不杀之恩,扪心自问,他的感激怕是只多不少,但现下还远不是个报偿的时候。
庄和初微微蹙眉,缓缓咽下这口汤,心口稍稍纾解,才接着把话说完。
“只是让她去与那些柿子的残印耗着,也就当是将她在那边宅子里禁足一段日子,待弄清这密令是怎么回事,再做安排。”
囚禁未必就是用绳索铁镣将人捆在某处。
将人绑在无意义的琐事上虚耗时日,何尝不是一种囚禁?
千钟蹙眉凑到他跟前来,还是为难道:“可是,银柳不在这里,后面的事儿,怕不好办了。”
后面的事?庄和初一怔,“什么事?”
“您想呀,现在已经清楚了,银柳来这院子里当差的事里是有大蹊跷的,您就这么把她支走了,那还怎么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呢?银柳说的要是实话,那姜管家可真是厉害,让她露出这一揪揪狐狸尾巴可不容易,就这么掐断,太可惜了。”
千钟倒是全无劫后余生的惊悸,只有三分喜色和两分急切混在一起,混出一抹兴奋,亮闪闪地铺了满脸。
不知是不是在街面上讨生活的那些日子,也经历过太多死生一线的时候,她竟能比他还不放在心上,这才一转眼,已经思量上这些了。
庄和初不由得好笑,“姜浓厉害在何处?”
千钟又慎重地一思量,改换了个更谨慎的说法,“也不能说一定就是姜管家厉害,应该说,谁编的这个谎,谁就很厉害。”
这谎在字面上看着,也没有什么高明之处,而且只要两下里一对,立马就能戳破了。
但这谎精妙就精妙在这个“戳”
上。
“在庄府,常日里这些事都是姜管家说了算的,谁会无缘无敌去怀疑她在这样的事儿上扯谎呀,只要不往扯谎处想,那也就不会想到要找银柳核对了。”
庄和初会意地点头,的确,姜浓打理庄府这些年,一向细致周全,且每做安排之后,都会向他简明扼要地禀报一番,从未有过欺瞒的先例。
她若想在这样的日常琐事上撒谎,一句小小的谎话混在一串禀报中,很容易就能在他耳边溜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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