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您……”
满堂遍地都是被砸烂的器物,唯有这么一副能勉强支棱起来的桌椅,谢宗云就在这一片狼藉之间坐着,守着一坛子一看就是自后院搬来的酒。
见他们进来,谢宗云一笑,“谢某不请自用了,掌柜不介意吧?”
关在京兆府这些日子,这副嗓音已同那些可怖的刑具一起深入一众人的骨血之间,随在掌柜后面的人还没踏进门,就已浑身一软,哗啦啦跪倒一片。
“谢参军!”
掌柜忙也跪伏在地,多日未清的地面上尽是辨不清的污秽,凉得让人心颤,“谢参军肯踏足小店,小店蓬荜生辉,蓬荜生辉……”
“嘶——这就太客气了,见外了不是?”
谢宗云拎着坛子吨吨灌了几口,打了个响亮的酒嗝,才又醉意醺醺地道,“谢某今夜,就是特意来给诸位接风洗尘的,也为之前在刑房里的误会,好好赔个不是,想来众位不会还记恨于心吧?”
掌柜一惊抬头,正对上一双醉意朦胧的鹰眼,不由得一个激灵,连连摆手。
“不不……谢参军一心为公,铁面无私,小人们能配合谢参军查案,那是小人们祖坟里冒了青烟,那是旁人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
谢宗云笑眼一眯,“掌柜真是明白人啊,活该你生意兴隆!
开门做生意,那就是四个字,和,气,生,财。
是不是?”
“是是是……谢参军金玉良言,小人一定谨记于心——啊不,谢参军字字如金,小人岂能白白领受,小人这就去给谢参军包些润笔,望谢参军一定笑纳!”
“不急。
既然,嗝——咱们话都说到这份上了……”
谢宗云不轻不重地将酒坛子往桌上一顿,目光自近而远一扫,掠过那一片片被磋磨得皮开肉绽的脊背。
“各位要是愿意赏脸,今晚就借贵宝地,我做东,咱们一醉泯恩仇,往后街面上遇着什么事,谢某定还会铁面无私,为诸位主持公道。”
这话拿客气裹着无赖,再一咂摸,又能品出一股实实在在的威胁。
谢宗云做出这种事,一点儿也不为怪,可这种事即便他不做,他们这些时时处处仰人鼻息的升斗小民纵然在心里把他八辈祖宗都骂个遍,也断不敢在面上做出什么来。
这人大半夜专门守在这儿,就为了混一顿酒不成?
无论为的什么,这人开了口,那他们便只有照办的份。
“哎呀谢参军抬举了,实在抬举了……日后还要多劳谢参军照应!”
掌柜说着从地上爬起来,朝后面一众瑟瑟跪在地上的伙计招呼。
“快!
去生火,备酒菜!”
一年四时,冬夜最是漫长。
从前千钟也是如此觉得,冬日里天亮得本来就迟,升起的日头还没能把身上积了一夜的寒气晒化,就又到了漆黑冰冷的晚上。
好似溺在水里的人,竭尽全力挣扎许久,才能得一口聊胜于无的喘息。
入了庄府之后,冬夜好像就变短了。
从十七楼回到她与梅重九住的那院子里,吃了饭,银柳一面陪着她东拉西扯些无足轻重的闲话,一面为她身上那些需要慢慢将养的伤处一一都上了药,时辰也就不早了。
一夜就这么到了深处,可千钟还是没听见银柳提一句关于梅重九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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