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距离他们抱着拂尘在坐春风门边打瞌睡,已经整整三百年。
距离再上一世,更是不知多久。
他们早已不是亲兄弟了,却在这时恍然有了数百年前的影子——
一个在乱线,一个在现世,挡在通道两端,背对着背。
无尽的怨气和灵魄朝他们扑涌而去。
他们啐骂着彼此,然后相依为命。
***
某个瞬间,宁怀衫将撕咬脖颈的灵魄狠拽下来。
他眼前黑了一下,扶住身边的院石缓了缓。
他脑中没来由地闪过一些念头。
他以前从未想过的“矫情”
念头——
这毕竟是同“天”
在斗,结果恐怕不会太好。
倘若他们没守住,倘若连城主和天宿都出了事,倘若大家都死了……
宁怀衫借石头撑住自己,忽然开口:“方储,要是这次咱们死了,会有转生么?”
方储似乎被他突如其来的反常弄得愣了一下,半晌才回了他一句:“你说什么晦气话。”
宁怀衫重重喘了一口气,道:“谁说晦气话,就是忽然想起来,说道说道。”
乱线那边是招式不断砸下的声音,伴随着阴潮的风。
过了好久,方储的声音才依稀传来,也带着喘息和招式的节段:“要是乱线还在,现世没了,那咱们、恐怕、要一块儿消失,就……就没有转生。”
宁怀衫艰难地撇了撇嘴。
方储又道:“可若是现世好好的,那……那就另说了。
那我无论落到什么结果也不怕。”
宁怀衫:“怎么说?”
“现世好好的,咱们就能转生。”
方储那边似乎也有伤,话语断断续续:“这邪魔之体又有劫期,又缠着怨魂……没了就没了,我不可惜。”
宁怀衫跟着自嘲起来,又喘息道:“可转生了,那就真的谁都不认识谁了。”
方储的嗓音隔了一会儿,顺着风传过来:“我在乱线这……知晓了一些事,咱俩身上有一道特殊的印记。”
宁怀衫:“什么印记?”
方储道:“城主落的。”
“有那两道印记,咱们不论转生在哪,城主都能知道。”
“这几百年,不管转了多少回,只要还在这世上,城主都知道。”
“宁怀衫。”
方储的声音很远,却字字落进宁怀衫耳朵里,他说:“生生死死的,一直有人看着咱们。”
有人始终记着他们、看着他们,在无处可归时接过他们……
那还怕什么生死不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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