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迴将陆澂的表情尽收眼底,先前听闻保住了性命的些许喜悦、支离破碎,心里凉意起伏,竭力鼓足勇气,哑着声问道
“死不了,但是手脚都废了对吧”
陆澂抑制住情绪,迅速地裹好伤口,最终慢慢抬起眼,“嗯。”
王迴盯着他,眼中一片死寂空洞。
隔得片刻,他慢慢在枕上闭住双眼,怆然无声地笑了笑,“还不如死了好”
“伤你之人,我一定找出。”
陆澂抬起头,一字字说道“表兄今日之痛,我必定十倍还之。”
他不是善于表达情感的人,心中之痛,只有通过这样的承诺来宣泄。
若不是因为他,王迴不会北上,若不是因为他错误的判断,王迴更不会遭受这致命一击他明明估算得很清楚,无论是北齐还是祈素教、最精锐的力量都已经在前几次交锋中被他除掉,也明明计划得很周详,以退伏之计诱敌深入、再以山坳伏兵斩断了对方的兵力,最后以身为饵、引开了最具攻击力的敌手
可明明每一步的目标都已成功实现,却偏偏,还是漏掉了最意想不到的一环
王迴仰卧枕上,心中情绪万般,既恨亦怨,眼角濡湿,虚弱嗤笑道
“一条贱民之命,能还我什么”
中原历朝选拔文臣,皆遵循“身言判”
之准则。
身有残疾者,连最低品阶的官员都无法相授,更何况是将来想要执掌中的朝政大员
王迴虽出身门阀世家,但家中已有两位兄长承袭祖荫,想要出人头地,只能靠着自己一点点打拼。
他不否认自己在意虚名、渴望权势,为此不惜迎奉苟且,也要换得前拥后戴的风光。
可过去近十载里的努力、经营、谋局,一切的一切,却都尽数毁在了今夜
王迴徐徐睁开眼,盯住陆澂,迸着泪意的眸中灼烧出不甘的愤怒。
“你欠我的,不是一条贱命。”
他挣扎起身,用尚有知觉的左手用力攥住陆澂的衣襟,声音嘶哑“而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荣耀你懂吗阿澂,只有你坐上那个九五至尊的位子,我才能活堂堂正正地活你要当储君,当帝王,让我就算成了废人、也能堂堂正正地站在建业宫的承极殿上”
白瑜触摸那柄软剑之时,上面的毒性已经削弱许多,是以她中毒并不深,直至气血骤然翻涌之际、方才毒发。
有了阿渺的指点,她很快从手少阴心脉反推逼毒,不到一柱香的工夫便重新睁开了眼。
入目之处,是倒在了榆树下的阿渺。
白瑜大惊失色,上前扶起阿渺“公主”
她原以为阿渺和自己一样,因为莫名中毒,才导致步履虚浮、踉跄跌落,眼下自己既能轻松解毒,何以阿渺却昏厥过去
白瑜凝气推出,尝试为阿渺将毒逼出,然而几番尝试,竟觉得阿渺体内气息一派紊乱,宛如将死之人,毫无生机。
白瑜魂惊魄落,调整身形,再度将双掌抵于阿渺后背,不管不顾地将真气源源不断地输入。
不远处的林间,传来了沙沙的疾行声。
白瑜不敢撤手,眼角迸出泪意,心中暗暗拿定主意,若是追兵行至,自己便是拼出性命也要保得公主周全
只是,自己死便死了,公主一个人孤零零留在这里,又岂能存活
脚步声越行越近。
白瑜腾出一手,暗暗蓄力,只待敌人走近,便猝不及防地出手击杀
“赵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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